等扶绫說完治療的結果後,烏泱泱的人群嘩啦啦地沖進他房中,圍着段景之繞城一個圈,觀察着他的情況。
離得最近的除了段家夫婦,還有徐大夫。
等夫婦二人看完了,他便擠進去,搭上段景之的手腕。
把完了脈又去研究那兩碗半的毒血,還時不時拉着廣運追問。
要不是扶绫借口說師門秘術不可外傳,他怕是要拽着扶绫就此事徹夜暢談。
聞不予手上拿着把天青色的雨傘,“結束了?”
扶绫點點頭,将手上剩下的半截人參交給秋橫,“送去廚房煮粥,加些桂圓和黃芪。”
“我和二公子各一份。”
“算了,再多弄些,給聞不予也來一碗。”
秋橫應下,當即就要帶着人參去廚房了。
“等會。”扶绫攔住她,指着人參上自己的牙印說道:“這塊兒我咬過了,記得切下帶回來給我。”
“好。”
聞不予默默露出了鄙夷的眼神,“掙了這麼多,還這麼摳?”
他撐起雨傘,扶绫走到傘下。
滴滴雨點自天空落下,墜到傘面上。雨幕裡,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并肩走着。
青石闆上倒映着二人的身影,扶绫提起裙擺,從一處小水窪上跨過去。
“你什麼時候學會讀唇語的?我竟然不知道。”
聞不予将方才段宗慶出去之後發生的事情說給扶绫,哪成想這丫頭聽了後第一反應竟是如此。
“難不成我還要事事都向你報備?”
一陣風吹過來,雨絲斜飛,聞不予将傘偏了偏。
他語氣散漫,揶揄道:“那自明日起,我便命人寫了起居注,記上我幾時用膳,用的什麼,午時可曾打盹,眯了多久,将這些全都撰寫成冊,日日送到你這裡算了。”
“切,誰在意你這些事情。”扶绫雙手背後,“你也沒讀出什麼重要的消息嘛。”
“沒讀來出但能猜出來。”
扶绫說:“苗方思的信。”
“等回去了,叫人去查查苗方思的動向。”
走進長廊裡,聞不予将傘合上。
扶绫轉過身,倒着走。
她歪着腦袋,放慢了腳步,“聞公子神通廣大呀。”
一路走來,沒淋着雨,可膝蓋以下的衣裳還是沾了些對向飄來的雨水。
扶绫想了多日,還是決定将自己的家私都交給聞不予保存。
餘下的那些黃金有張條子在,有朝一日若兩方聯盟崩裂,不管倒是段家态度如何,她都能用些法子将黃金要回來。
可這些珠寶首飾既無賬冊記名,又無刻字為憑,那就不一定了。
所以說,還是暫存在聞不予那裡最合适。
扶绫寶貝似的抱着一個錦匣,“你可得命人看好了,這些我可都喜歡的緊呢。”
“嗯。”聞不予喝着杯中溫涼的茶水,朝着一旁的桌面撇了一眼,叫她将東西放下。
“你那兒有沒有什麼密室,或者地道之類的,放在那裡頭保險點。”
“快把你那點東西放下吧,要是實在擔心就去問問你那個盜賊朋友怎麼防賊。”聞不予将茶杯擱在桌上,“去給我弄些熱茶來,待客竟然連杯熱水也不給喝。”
扶绫心不甘情不願地将錦匣放下,出去給聞不予倒熱水了。
聞不予一個人在她房中轉悠。
距離他上一次來時,屋内布置擺設沒變多少。
扶绫的床頭擺着一本書,剛看見時聞不予還驚訝于她竟主動讀起了經史子集,翻了幾頁後才知曉又是些講情情愛愛的話本,這一回是道士與狐妖的故事。
再往後看看。
青絲環臂,素手琢面,衣衫盡褪,帷幔垂落,人影相纏。
聞不予不禁搖了搖頭,這哪是閨閣女兒該看的書。
他将書翻回原本那頁,放回原位。
扶绫的書案上不算整齊,零零散散的擺着幾樣東西,字帖書畫都有。
一看便知是閑來無事時臨摹會兒字,膩了又去畫一會兒畫。
隻是,她這畫也忒醜了些。
好好一顆松樹,畫的好似老藤盤錯,後頭那雲霧如墨豬供泥。
不過這字确實寫得好,是用了心去練的。
“哎,聞公子。”扶绫端着茶壺進來,“怎麼随便翻人家東西呢?”
她将茶壺放在桌上,快步走過去搶過聞不予手上的紙張。
“公子好沒禮數。”
她低頭看看手上的東西,竟是自己的畫。
扶绫将東西遞了出去,“既然聞公子喜歡,那本姑娘就大方的将這幅《雲峰松影圖》贈與你。”
“不要。”
“啧。”扶绫瞪大了眼睛,将《雲峰松影圖》對折兩下塞進聞不予懷裡。她拍了兩下聞不予的胸口,“本姑娘的墨寶那可是千金難求,快快收好,别叫人搶去。”
這東西,畫出來是浪費筆墨紙張,搶去了是白費一番力氣。如若賣掉了,那估計是買家瞎了眼,賣家沒良心。
聞不予将畫拿出來,嫌棄地看着,扶绫又搶過去,塞進他懷裡。
反反複複幾次,直到門口傳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