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風割在臉上像刀刃，陰沉的雲翳翻滾着壓向山區。太陽仍未升起，天色遲遲不亮，貝爾瓦利亞被籠罩在一片灰色的帷幕之下。村莊已經開始忙碌，遠處的河堤上，幾個村民正瑟縮着身子觀望，低聲交談後匆匆散開，時不時回頭看向這邊的車隊。

廚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婦人眼圈通紅地端着熱騰騰的荞麥粥和蒸好的黑面包出來，身後跟着老婦人，她在爐子上為他們煮了茶。火光搖曳中，幾名車隊成員坐在地毯上擦拭武器。

理查德靠在椅子上，雙手握着一杯熱茶。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戰術終端，倉鸮坐在旁邊，手指點了點屏幕上的某處：“山區很快就要下雪。”

“德爾維亞是繞不開的。如果不趁現在走，我們就得等一冬。”理查德毫不遲疑。

“下雪的天氣，遊擊隊也難出來吧？”維克托輕快地插話說，他仍坐在地毯上烤火，雙手伸向火爐。

“有這個可能。”理查德點頭。

“車子已經換過雪地胎了，能應付得了。”馬裡克擡頭補充道，手上沾滿槍油。“再說雪地也能掩蓋我們的痕迹。”

“那就這麼辦吧。”理查德站起來，把茶杯放到一邊，用下巴指了一下維克托。“你來收尾。”

維克托會意，他掏出一疊綠鈔，又數出了幾張，塞給遞茶的老婦人，笑着說：“謝謝你們的飯菜和火爐。和昨夜那些散兵遊勇不一樣，我們可不會白吃白喝。”

老婦人彎腰接過錢，微微顫抖了一下，卻什麼也沒說，隻是用袖套抹了抹堆滿皺紋的眼角，深深地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巴爾圖，慢慢走了出去。

少年終于鼓起勇氣，走到了理查德面前：“先生，我可以做你們的向導。”他暗暗緊張，隔着口袋捏着裡面的無花果幹，指節用力到發白。

理查德擡起頭來，用目光打量着他，像打量一件貨物。與此同時，倉鸮注意到“流彈”也放下手裡的荞麥粥，看了過來。

“說下去，小子。”尤拉笑着，看似鼓勵他，少年卻不敢把這話當成善意。他飛快地說：“我父親以前經常帶我去山裡打獵，我很熟悉德爾維亞山區。”

“看來我們又多一個孩子要照顧了。”格魯巴粗聲粗氣地表達不滿。

“我不會礙事的！我可以幫忙生火做飯，給你們做雜事，我還會塔赫爾語，可以幫你們翻譯。”少年語氣發顫，但相當有條理，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理查德沒開口，隻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少年，把他看得有些發毛。“可以。”他點點頭。

“去和家裡道個别？”維克托站起來，開玩笑般地用軍靴踢踢他的小腿。巴爾圖咬了咬牙，沒有動。他目光直直地盯着理查德，咬了咬嘴唇：“我有個條件。”

理查德挑了挑眉毛。路易誇張地吸了一口氣：“咦？小子要和老大談條件？”

他盯住理查德：“不能傷害村裡的人。”說完這句話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整個客廳霎時陷入了可怖的沉默。下一秒，他們爆發出哄笑聲，笑得毫無顧忌。

“你們剛才聽見沒有！”維克托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小子有意思！”尤拉拍着大腿大笑。

理查德皺了一下眉毛，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眼裡浮現出玩味的神情。

少年被他們的反應搞得既驚且懼，慌亂中向那位小姐投去求助的眼神。隻見她微不可察地慢慢搖了搖頭，眼神沒有輕視也沒有責備，有的隻是一種對少年人特有的憐憫。

他猛然反應過來她的意思：這話本不該說，說了反而令人起疑。巴爾圖陷入了年輕人在這種時刻慣常有的情緒：他懊悔又害怕，想說些什麼又不敢，怕自己繼續弄巧成拙，隻能低頭站在那裡看着自己發抖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