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負大量冤孽之生靈死亡，身上的冤孽不僅污染洪荒，也會找上他那無辜的下一世。

所以楊婵和畢方說，這些被殺死的大妖都欠她功德，是真欠，不是開玩笑。因為他們的冤孽都被楊婵給的功德沖洗掉了，這也是一重因果，要還的。

“那咱們出去吧。”楊婵笑道。

“傻孩子，我老了，壽命盡了。”

“胡說八道，您什麼修為啊，哪裡有天人五衰。等等……”楊婵進一步握住畢方的翅膀，“你把自己的生機填給煉妖壺了？”

“我又不是總能抓到人進來做夢。”畢方笑，“也不能坐視煉妖壺肆無忌憚地抽取故……大妖的生命啊，都抽死了，就違背連城的心意了。”

“你們這……”楊婵都無語了，連城前輩想讓畢方活着，不惜自己去死，畢方為了維持對方留下的封印，為了讓那些作惡多端的大妖不繼續污染洪荒，不惜把命搭了上去。

這個是情劫啊？

也太恐怖了！

楊婵突然想到，自己還被這看似憨厚的神鳥給騙了，幫忙把紅線給截斷了。

對楊婵而言，救不下畢方，之前耗費靈力催動無情道，就是在做無用功。

左右都是不想活了，死前有必要非得了結因果嘛。

您下輩子是不想再見連城前輩了？

我以為您想活，我才動手的啊。

畢方目光平靜地看着這個沒有夢的姑娘，“如今大妖已盡除，洪荒碎片也該回歸天地。我已将真身融入煉妖壺，成為了壺中靈。出不去了，傻孩子。”

“或許還有其他挽回的辦法……”壺中靈什麼鬼啊。

畢方輕輕搖頭，打斷了她的話，“孩子，我累了。有些問題，還沒有來得及幫你解答，真是抱歉啊。”

“我……”楊婵鼓着臉，憋氣啊。

“小丫頭，給你一個忠告，要不要聽啊。”畢方哈哈哈。

楊婵鼓着臉，點頭。算了，不和老人家計較。

“若有一日你去了太初水澤，記得防備那裡無處不在的蠱蟲。”畢方正色說道，“不過，不可以學古人吃九尾狐避蠱哦，有報應的。”

楊婵一愣，我去那裡幹啥？太初水澤在哪裡啊？而且，九尾狐都滅絕了吧。

畢方發出了清脆的笑聲，“我有一件事，還要拜托你。”

封印之外，玉鼎真人指揮着趙公明師兄最後進入陣法。

大陣亮起金光，這就算成了，可以破那封印了。

毫無征兆地，一股無形卻磅礴的力量悄然湧動。

道韻！

趙公明最為敏銳，第一時間示警。

玉鼎真人急忙啟動大陣的防護功能，将所有人籠罩。

瓊霄迅速跳到殷夫人身前，取出金蛟剪。

殷夫人本要摟住哪吒，發現這孩子長大，不好摟了，讪讪的收回手。

哪吒和敖丙一左一右立在殷夫人身後，像兩個稱職的護衛。

東海之上，雖無絲毫聲響，亦無光影變幻。然而，那隐匿于天地間的道韻，卻如同被一隻巨手猛烈攪動，有一條道消失了。

諸天之内，先天靈寶們皆發出悲哀嗡鳴，它們能夠感覺到，有一個同伴死去了。

似乎有陣陣鐘聲傳來，東海龍神敖廣被攪動的心神不甯，他感覺東海原本有序運行的規則，瞬間陷入紊亂，又瞬間理順了。

近在咫尺的陳塘關城門樓上，李靖遠遠看着北方，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海水莫名地開始翻湧，空間仿佛被平滑地撕開，一座島緩緩升起。

所有的動靜都被刻意削弱了，這樣大的島嶼出現，竟然沒有對沿海産生一點影響，風暴海嘯通通都沒有。

這樣的，溫柔。

起初，隻是一個小小的黑點，突兀浮現。

随後，伴随着海水的退去，大家發現，那是一座漸漸延伸之後與陸地相連的半島，輪廓愈發清晰。

楊婵和小金烏提前被畢方丢了出去，混沌珠第一時間激射而去，找敖丙去了。

楊婵跟着混沌珠飛，她懷裡多了一顆蛋。

這顆蛋，不是普通的蛋。

蛋身靈輝，非尋常火焰跳躍，乃蘊無窮之力，光若活物，悠悠流轉，映照周遭，皆染暖赤之色。氣息熾熱蓬勃，生機盎然，如烈日高懸，炙烤大地，令人恍若置身于盛陽之午。

此蛋傳于遠古，乃畢方托付，雖在那封印之中經漫長光陰，然猶有生機。

無量功德自天而降，一為殺妖，二為洪荒碎片歸位，楊婵并未因之停留，将那功德皆導入身後卷軸之中。

寸心姐姐名下的功德，又增長了一大截，這筆買賣絕對不虧。

又有一絲劫數從天而降，楊婵将之撈了過來，歎了口氣，參與毀滅煉妖壺這等至寶，怎麼會不擔因果。

将來，自己也要還的。

畢方神鳥托付的蛋微微搖晃，抱在懷裡，越發暖融融的。

楊婵低頭細觀之，隻見蛋身微顫，有生命之力于内湧動。

送入一絲功德，其内若隐若現，閃爍微光，隐隐有細微之聲，似沉睡之靈将醒。

畢方說了，這顆蛋吃功德。

楊婵抱着蛋，思緒接上本體以後，清晰多了。

畢方與燧人氏的淵源，畢方與少年連城的故事，畢方與蚩尤的糾葛，都已經随着煉妖壺的破碎，成為淹沒在曆史中的神話故事。

太初水澤和東皇廷，早已湮滅不聞。

我們甚至仍未知道那年的東皇太一是什麼神，東君又是什麼神。

亘古聖原的威名，同樣遺失在口耳相傳之中。

我們甚至不知道女娲娘娘秉持的道是造化還是生機，三皇五帝都在哪裡，黃帝與蚩尤是由敵化友還是青梅竹馬。

楊婵想着，在遠古之戰中，都沾染了一身冤孽，英雄一樣死的無聲無息，似乎沒有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