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是模糊的，齊莫隻記得自己向秦凝伸出手，然後是秦凝跪着的屍體，而他低着頭。

睜開眼時他看到秦凝坐在窗邊的身影，那人低頭看着手上的書，窗簾被風吹得動了一下，讓他沒看清他臉上的神情。

齊莫閉上眼緩和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等他再看向秦凝時，心情已經平靜了，大概吧。

秦凝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看了過來。

“你還好嗎？”秦凝說。

齊莫躺在床上看着他。這個場景有點莫名其妙，一個要殺他的人正坐在他床旁邊，而他毫無防備。

齊莫說：“我還行。現在什麼時候了？”

秦凝看向牆上的鐘：“唔，如果你想再休息一下的話，也還有時間。說到底，這要看你下午打算怎麼做了。”

這句話有點突兀。或許是因為剛醒，齊莫有點沒精力斟酌詞句，直接開口問了：

“你是指方法上的，還是行動上的？我隻是過去看看情況，或許會出個手，你認為問題會出在哪裡？”

秦凝若有所思：“嗯，或許都有可能出問題呢。總而言之，我會幫你看着的。

“不過你也要知道，主城裡也有我看不到的地方，或許會出現什麼東西。”

這神神叨叨的措辭讓齊莫産生了一些聯想，他半清醒的腦子一時有些糊塗，使他脫口而出：

“占蔔？”

秦凝看向他，然後噗地笑了。

“你是說像你消息裡和我說的幻境預言的事嗎？那我恐怕沒有這個能力。”秦凝說，

“不過我的确獲知了一些消息，你也不用擔心，暫時沒什麼不能處理的。”

齊莫點點頭。這時秦凝又說話了：

“不過說起來，你和我說的幻境裡究竟見到了什麼呢？我有點好奇呢。”

齊莫略微有些僵硬。盡管躺在被子裡，秦凝微微看過來的眼神也讓他脊椎發寒。

或許接近秦凝是他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但他還是開口說：

“具體我有些回憶不清了……”齊莫帶上了一點對自己的沮喪，或許這并不都是假的，“當時就像一個夢境一樣，一回頭就什麼都忘了，這又讓我更有些擔心，才迫不及待地在線上問你。”

他看向秦凝：

“如果記憶缺少細節，又完全不連貫的話，我們留下來的印象又偏重于什麼呢？”齊莫說，

“為什麼我的印象裡會有一個我沒有見過的人，而我又連他的樣子都記不得了？”

秦凝似乎陷入了思緒中。

齊莫突然意識到他用的這種模糊重點、一筆帶過的話術有些似曾相識，秦凝似乎也在什麼話題上對他用過。

這讓他心生膽寒。他真的做對了嗎？

但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退路，所以他繼續說話：

“我想在我腦海裡，或許有什麼東西讓我認為的未來和這個沒有面孔的人有了關系，這才隻讓他和‘未來的我’這兩件事物留在了我對幻境的印象裡。”

他看向秦凝。

“你是怎麼看的呢？”齊莫說，“關于未來和幻境的聯系？”

秦凝看看他，然後忽地微笑起來。

“你是在讨論我們未來的事嗎，”他說，“如果是的話，大可不必繞這麼一個彎子。”

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

暫時的危險已經離他遠去了，齊莫微微舒緩了一點，但更深遠的憂慮又像一條毒蛇一樣攀附到他的脊背上。

齊莫不禁往被窩裡靠了靠，床的觸感讓他感到一點點安心，而這又是在秦凝面前。

這種複雜又沖突的感受讓他更真切地意識到：他在和秦凝談戀愛。

秦凝說：“我承認我從來沒有過像現在和你這樣親近的關系，這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大概也做得不好，給了你很多壓力。

“不過我們才剛剛到正式認識的第四天吧？憂慮未來有一點為時尚早了。我覺得你不必太過擔心。”

這句話忽然讓齊莫意識到了秦凝并不在乎他。

是啊，正常的情侶哪裡有不考慮未來的？

所以他們并不屬于這種情況。

在重新向自己聲明這一點後，齊莫徹底放松下來。

“大概是我擔心得有點多了，”齊莫說，“我确實有些急切地會去想未來是會怎麼樣，尤其是在這個遊戲世界裡……”

尤其是和秦凝這個人。

“但現在确實可以先緩緩，時間還早，我操之過急了。”齊莫最後總結道。

是啊，他怎麼會有這一種錯覺——

他在和秦凝親近的錯覺？

齊莫感到松懈，他又一次确定了秦凝就是為了殺他的那個目的而答應和他戀愛的。

大抵秦凝的确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而他手上關于秦凝的情報太少了。

秦凝朝他微笑，而他感覺到一陣眩暈。

哦，因為自己喜歡他，所以出現這種錯覺也是正常的。

秦凝說：“你想起床了嗎？”

說不起床的話，秦凝還會跑到被子裡和他躺到一起嗎？齊莫心道。

不過想象一下那個場景，齊莫覺得有些吓人。他還沒做好那種準備，但萬幸的是，秦凝隻會更沒有。

他看起來像是潔身自好的人，據他所說，齊莫還是他的第一個戀人。

所以究竟是什麼原因，才讓秦凝不惜屈尊降貴接近他，還答應和他談戀愛呢？

齊莫看着他。可能是哪裡觸發了秦凝的笑點，他開始咯咯笑了起來。

齊莫臉紅着從床上爬起來，他看着有那麼好笑嗎？

“你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秦凝說，“看來【惡念】對你的後續影響很嚴重。”

但他覺得，這歸根結底是秦凝突然發難的原因吧。齊莫心說。

之前他答應委托的時候，可沒見到秦凝發表意見，他還特意看了兩眼呢。

“所以發生什麼事了嗎？”齊莫問道。

他是秦凝的男朋友，這句話聽起來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