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都是用兩個手指捏着你的姿勢走路,你對此頗有微詞,可每當你想抱怨時,對上那雙藍紫色瞳孔,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這種色彩搭配太過奇妙,你感覺心裡癢癢的。
金發人類,也就是砂金,他本就是在結束了一個大項目後,回家路上遇見的你。你從天而降,神兵一般英勇正中他的頭頂,發出“嘭”的歡呼聲。老實說,在剛被你砸中那一瞬,砂金甚至以為是哪個仇家終于找上門來報複,差點拿出籌碼開砸。
結果隻是一顆會說話的玻璃球,還叽叽喳喳的吵個不停。
不過,既然确認是琥珀王扔下來的東西,自要好好招待。抱着先給玻璃球找住處的想法,砂金先去了儲物室一趟。他平日裡看見感興趣的東西就會買下,時間長了放在家中堆積如山,他記性很好,三兩下就翻出了前些天在拍賣會上高價買下的小盒子。
紅絲絨底,黑色細線于布料上穿梭,他将你安穩放置于手掌大小的盒子中央,掩嘴打了個哈欠,決定還是等休息好再把你上報公司,便不做理會,上床睡覺了。
你本安心地享受服務,不料看見他因疲倦流下的淚珠,整個球都因震驚而僵住。
玻璃球不懂,玻璃球震驚,玻璃球驚慌失措!
他,他怎麼流淚了?是因為我欺負他了?還是剛才被我砸疼了?
光磐陷入了球生第一難題。
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人類為什麼會流淚,明明我們石頭裡都沒有水的。
可那确實是眼淚吧?那物質的質地,水滴樣的形狀,不像玻璃球那樣靓麗,卻無端讓你心頭一緊。
該怎麼辦?我居然惹哭了人類……
你忽然又覺得自己頭很痛,像是要炸開似的。這種痛感異常強烈,仿佛琥珀王的巨大錘子一下又一下砸着你的身軀。這一次連喉嚨都無法蠕動,你發不出任何聲音,不論求救或是埋怨,都隻能咽在肚中。
頭痛欲裂,眼睛也無法視物。
已經沒心思去思考任何關于人類的事情,劇烈的疼痛很快就要超出你所能忍耐的壓值,無法思考,無法行動,你隻覺得自己會在下一秒死去。
好痛苦。
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
克裡珀,你在哪裡?
一道熟悉的聲音于你身後響起。
“嘻嘻……我發現了什麼?克裡珀的小跟班怎麼掉下來了……哦哦,阿哈知道了,他不要你了!這真是天大的樂子!”
“我可憐的小跟屁蟲,克裡珀真是個大木頭塊!不如跟阿哈一起玩吧!!阿哈帶你做最快樂,最高興的事!”
阿哈?你聽說過這個名字,歡愉的星神,除了找樂子就是找樂子,不顧正業,在宇宙中名聲很爛。
為什麼阿哈會來。
“哦,天哪,小可憐,你看起來真不好,離開了克裡珀爸爸就這麼讓你難受麼……就像斷了奶的小寶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
一個冰冷的東西蹭了蹭你。
“……就讓阿哈來幫你一把,可别忘了感謝阿哈,阿哈真是個好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見了小玻璃球,阿哈還會來找你玩的!”
随着阿哈聲音一起消失的,還有折磨你時間不長卻深刻的疼痛。
你試了試,發出聲音。
“……咳……我,這是,怎麼了?”
依舊動聽,卻不再隻是清脆,增添了一絲甜美,少了幾分非人感。
你終于得以睜開眼,這次眼前不是漆黑一片,而是屬于砂金的卧室。
“結束了?”
你松了口氣,又突然覺得眼睛有些癢,不自覺伸手去揉。
等等。
手?
“……嗯?”
你低下頭,入眼的是一雙白皙紅潤的手,不過和剛才看見的相比小了些。
這是誰的手?
向下看去,是細長筆直的腿。你的目光滑過小腿,沿着腳踝,腳背,腳趾,直到腳尖。
試了試,它們都很聽話,随心而動。
這是一具人類的身體。
“如果不是在做夢……”你不知道正常人類是如何驗證自己是否在夢中沉睡的,隻能得出結論,“我被阿哈變成人類了?”
不會吧。
真是一難未平,一難又起。
你知道砂金房間裡有一個巨大的等身落地鏡,在他剛把你帶到房間時還有些不屑那些普通玻璃質地。
你平等讨厭每一個同類石頭,除了克裡珀。
但這一次,你不得不主動跑去照鏡子。
“啊!”
一個陌生人倒映在鏡中,比剛才看見的男性矮小了很多,整體尺寸也不一樣。皮膚是柔光白玉石的顔色,不過質地變得軟綿綿的,你上手捏了捏,被自己不知輕重的力度弄出了顯眼的紅印子。
但你不太滿意。
頭發和眼睛倒和先前玻璃球時是一個樣,都是溫暖不刺眼的彩色,要不是砂金睡覺前特地拉了窗簾,你還真想仔細欣賞自己這麼多頭發在陽光照耀下的模樣。
可惜除了頭發,其他身體部位你一點也不喜歡。
人類的肢體一條一條的,算在一起總共有整整四根,以前當玻璃球時,渾身上下可都是圓滾滾的。
該死的阿哈!
你憤憤想,鏡中少女的眉宇間也皺了起來,染上怒意。
奪走我光滑美麗的外表,還把我變成人來取笑!
說什麼克裡珀不要你了,以為你是什麼走失小孩嗎?沒見識的家夥。
你想着,決定先去找自己剛認定的下屬讨論讨論自己變成人類的原因。下屬砂金雖然看起來不太聰明,不過應該比你更了解人類的生存法則。
記得剛才看見砂金流了眼淚,不知道現在又在忙什麼。
“……應該在工作。”你自言自語猜測完,轉身慢吞吞走到裡卧。
這裡沒有門,可能是私人房間的緣故,你很順利地找到了砂金,不過不幸的是他此刻睡得正香。
你的腳步很輕,身體也靈巧,你發現雖然外表變成了人類形狀,但質量還是和玻璃球一樣輕盈,踩在地上不會發出一絲聲音。
叫醒他,是不是不太禮貌?
你是一個有禮貌的玻璃球。
于是你探頭去觀察砂金,目光緊緊地打量男人沒被遮住的全部身體。他的睡姿不算好,純黑色的睡衣被掀至下腹,紐扣也開了幾顆。
你伸手摸了摸,也是溫熱的,你還是不習慣這種溫度的生物,很快收回手。
眼前的肉色提不起你的興趣,你把目光移到男人的睡顔。
你發現砂金的眼睫毛也是燦金色,他睡得香卻并不安穩,睫毛微微顫抖像是蝶翼,好像眉心也皺了些許。
在做噩夢嗎?
你有些好奇。
畢竟你從未睡過覺。
聽說人類會靠睡覺來恢複能量,不知道這一條在你身上是否适用。
于是你輕輕踮腳,一個翻身爬上床。砂金的床鋪相當大,你不知道正常人類的床是不是都是這個大小,不過他的床鋪感覺都能塞得下三個人了,多一個你綽綽有餘。
躺好後,你瞥了他一眼。
呼吸勻稱,面不改色,沒醒。
床上隻有一個枕頭,你隻好把砂金的手臂拉過來枕着,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他的體溫也沒那麼明顯了。
“呼……”
你長舒口氣,貓一滿足地眯起眼,身體又向着熱源貼近。
人類所謂的睡覺,好像确實有點舒服啊。
在暖乎乎的包圍下,很快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