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能下班了。”
夏綿伸了伸腰,感受到背上傳來的酸痛感,伸手去揉。
“哎喲,我這老腰遲早得折這。”
夏綿是一個苦命的打工人,每天早上八點多就早早到公司,晚上也是走的最晚的一批。
其實夏綿的公司規定的上班時間是朝九晚五。
奈何老闆每天早上八點半就早早到了公司,下午又走的很晚。
作為公司的小卡拉米,她當然要展示出對工作的熱愛——早到遲退,聊表忠心。
雖然公司衆人都苦不堪言,但是沒有人敢忤逆老闆。
畢竟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要想混的好,态度要做好。
當然,這些是夏綿吃過虧之後才懂得的生存法則。
想當初,初來乍到的她也是非常有骨氣的。
那時候的她還是一個實習生,沒人告訴她公司的加班制度。
到點的時候,夏綿抄起自己的小書包就在衆人的目送下從工位上潇灑離去。
“我當時還納悶他們怎麼到點了都還坐在位置上。”
“我還在心裡誇贊他們真愛上班來着。”
夏綿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繪聲繪色地描繪當時的場景,逗得黃芸笑得直不起腰。
“我覺得自己可威風了當時。”
“看到他們眼裡流露出的那種敬佩啊,我感覺自己就是國際巨星,直接把公司那裂了縫的破地闆磚當紅毯走。”
夏綿越說越激動,恨不得把自己的記憶植入黃芸腦子裡,讓她親眼看看當時的場景。
“好了好了,很威風,我知道了。”
黃芸看着面前搖搖晃晃還堅持要給她演示一遍的夏綿很是無奈。
“那是,也不看看你姐妹是誰。”
“後來呢?”
黃芸看着眼前開始胡言亂語的夏綿扶額苦笑。
早知道她酒量這麼差自己就不應該把她叫來酒吧。
不過黃芸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酒量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後來,後來,後來第四天的時候我就被叫到了部門經理辦公室。”
“你是不是以為他找我是想表揚我聰明勤奮然後想要給我轉正?”
“NO!大錯特錯!”夏綿用手指抵着下巴,神秘兮兮的說。
“我被經理提點了一頓,還被扣了當月的全勤獎。”
“兩千塊,兩千塊啊!白花花的銀子啊!”
說到這,夏綿剛才的威風蕩然無存,抱着黃芸的胳膊就開始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抹黃芸衣服上了。
“……姐妹這件外套高定來的。”
黃芸用手撐起夏綿的頭,試圖把自己的衣服拯救出來。
“生疏了啊,都跟姐妹談錢了。”
“多少錢?”
夏綿被黃芸撐着頭,不滿的皺起了眉,受傷的眼神像小鹿一樣眨巴眨巴盯着黃芸。
三秒鐘,她剛才受傷的表情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帶着八卦的小眼神又貼了上去。
黃芸沒有說話,默默的豎起了食指。
“一萬?”夏綿試探着開口。
“看不起誰呢。”黃芸将豎着的手指特意伸到她眼前,左右擺了擺。
“看不起我。”
“萬惡的資本家們。”夏綿咬牙恨恨的開口。
都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她還要一本正經的伸出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着跟黃芸計算自己那少的可憐的工資。
再算算自己每月的開銷,發現自己卡裡的存款少的可憐更是覺得自己命苦,臉皺成苦瓜了。
“好了好了,來姐妹公司,姐妹養你啊。”黃芸拿懷裡哼哼唧唧的人一點辦法沒有。
不過她說的要養夏綿的話是認真的。
像黃芸這種千金大小姐,沒有體驗過許綿那種給人打工看眼色的苦逼生活,當然理解不了夏綿的心情。
畢竟兩千塊錢還不夠她吃頓早點的。
但是黃芸想着都是打工,與其讓夏綿在别人底下受苦受累,幹脆來自己這好了。
剛好黃芸她爸給她派了個分公司讓她曆練曆練自己,自己上班也沒這麼無聊。
“不去,姐妹我靠真本事掙錢。”
“雖然有點窮,但是我拿的每一分錢都是我應得的。”
“我拿的心安理得!我問心無愧啊!”
夏綿擡頭看了黃芸好一會兒,一雙水潤的杏眼裡寫滿了堅定。
她又開始滿懷激情的發言,說着說着更是激動的站到了桌子上,跟要去領獎似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問心無愧了。”
“不過我這次是有正經事要跟你說的。”
黃芸怕她現場給自己來一篇激情四射的演講稿,趕緊把她從桌子上撈下來。
“我哥,還記得嗎?”
“最近回來了,大家當初玩的這麼好。好不容易人齊,周末聚聚呗。”
“你哥?”夏綿大大的眼睛裡寫滿了問号。
她怎麼記得黃芸是獨生女來着,難道是她記錯了。
“完了完了,我是不是忘了什麼,阿芸。”
夏綿将手握成拳頭在腦袋上錘了錘。
“我就說上班會加速我的衰老,我不會過兩年什麼都不記得了吧…”
“不要啊!”
“我的小窩,我的盧卡,要是我不記得回家的路餓死在外面怎麼辦啊。”
想到這些,夏綿發出了痛苦的哀嚎聲。
因為動靜太大,引得隔壁卡座的人頻頻側目。
注意到周圍人投擲過來的目光,黃芸趕緊上手捂住夏綿的嘴,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将許綿的醉話堵了回去。
看着在自己懷裡掙紮的夏綿,黃芸有些感慨。
也不知道是誰把當初那個内向的許綿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真是喝醉了,别告訴我你現在不記得謝思誠了。”黃芸無語的回她。
如果能讓自己回到一個小時前去接許綿下班的時候,她絕對會選擇帶她去飯店大吃一頓,而不是現在看她喝的亂七八糟的。
“奧~”夏綿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突然興奮,然後在黃芸滿懷期待的目光中緩緩吐出一句“不記得了,誰啊”。
黃芸:“……”
謝思誠來的時候聽到的就是許綿這句話。
他穿着一件棒球外套。
卡其色的外套與酒吧昏暗的燈光融在一起,一頭紅發肆意又張揚,細圈耳釘在燈光下泛着銀光。
“夏綿,你還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啊。”謝思誠低聲呢喃垂眼掩下眼中失落的情緒。
“咦,有帥哥哎。”
酒吧微弱的亮光打在來人臉上,映照出他流暢的臉型和淩冽的五官,當即迷的夏綿移不開眼。
“阿芸,你看見了嗎?真的很帥哎。”她綿掙脫黃芸環着自己的手,朝來人走去。
黃芸:“……”
謝思誠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心裡的煩悶感慢慢減輕。
一直冷着的厭世臉也終于有了一絲笑意。
夏綿長着一張鵝蛋臉,大且水潤的杏眼看的人心軟軟的,俊秀的鼻子小巧精緻,嘴巴紅潤。
盡管盤着的頭發因為剛才的瘋鬧散落下來變得些許淩亂,但仍然難以掩蓋她美女的氣質。
此時因為喝了酒,她的臉頰也染上了绯紅,看起來風情又迷人。
謝思誠就這麼一直盯着她,像看着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夏綿跌跌撞撞地走向他,卻又在離他半米的距離停住了。
湊近後的夏綿才真正看清面前的人的長相,鼻梁高挺,眉眼狹長,瞳孔是淺棕色,深邃又透露着清冷感。
她站定在他面前,像個小朋友一樣歪着頭看他,笑容甜美,漏出兩顆小虎牙。
“你長的好像我的一個朋友啊。”
“朋友啊?”謝思誠聲音嘶啞得像裹着砂礫,眼眶開始發酸。
就在半個小時前,外公打電話來讓他聯系黃芸回家吃飯。
接通黃芸電話後,隻用了一秒鐘他就在嘈雜的背景音樂中捕捉到了一個甜甜糯糯的聲音。
他的心跳有一瞬間的靜止,而後瘋狂跳動,原本要說的話全部堵在了喉嚨裡。
謝思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聽見黃芸喊出“阿綿”兩字,他才确定真的是她。
黃芸沒有挂人電話的習慣,見謝思誠一直不說話,這邊夏綿又鬧騰,就直接把電話撂桌上了。
他把手機調到最大音量,忍受着酒吧刺耳的音樂聲,就這樣靜靜地聽了十幾分鐘,嘴角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笑。
那時候,夏綿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她實習被扣獎金的事。
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點炸毛,又有點委屈。
聽到她的嗚咽聲,他的心一下被揪起,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要跟黃芸說的“回家吃飯”變成了“你現在在哪”。
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他的小姑娘什麼時候能再幸運一點呢?
“不是的,不是朋友,是我喜歡的人,我才不想和他做朋友呢。”
“真讨厭,我才不要和他做朋友呢我這麼喜歡他……嗚嗚嗚,他不理我了……嗚嗚嗚。”
夏綿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淚也開始大顆大顆往下掉,通紅的鼻尖一抖一抖的。
謝思誠看的心疼,一米九的大個子籠罩在一七五的許綿面前,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夏綿,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時隔幾年,謝思誠曾今問過許綿無數次的問題在今天終于得到了肯定回答。
學生時代的的謎語終于落下帷幕。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現在的心情,他像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般窺見了小姑娘的心事。
又糾結為何夏綿隻敢在喝醉時承認對自己的喜歡。
難道喜歡自己這麼拿不出手嗎?
想到這,他自嘲的笑了笑,清冷疏離的眼眸染上哀傷。
夏綿聽到他的話之後當真好好看着他一會兒。
她伸手撫上他的眉眼,用手指細細描繪,而後一股腦沖進他的懷抱裡,聲音帶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