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了?”
男人長滿胡茬的下巴擡了擡,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口煙,一縷白茫茫很快升向上方,消失在昏暗塵蒙的工廠裡。
旁邊一個将鴨舌帽反扣的小子一臉嚴肅地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色表盤,“老大,還有三分鐘十點。”
胡茬男把沒抽完的煙往地上一扔,黑色的皮鞋尖蹂滅了紅色小點,然後有些惱的把頭偏了過去。
“喂。”他踢了一腳旁邊的椅子,發出“哐”的一聲,“你耍老子呢?”
工廠一樓很空曠,四面黑壓壓的牆壁傳着椅子剛才的回響,黑暗中隐約可見一個人抱着腿坐在牆根處。
胡茬男惡狠狠的對着空氣罵了句娘,“聽不見老子講話?老子陪你在這兒等一天了,你老子爬也爬到這兒了吧?”
那人隻是靜靜坐在一片黯淡中,月光灑在外面的一棵大樹上,雪白的光穿過枝丫縫隙,照到了他露出的半截胳膊。
戴鴨舌帽的一副狗仗人勢的模樣,盤着手走到了他的跟前,然後對着他擡腳踹過去,他一下沒穩住,撐住了旁邊的牆。
“問你話,人呢?錢呢?”
輕輕的呼吸聲後,他說:“等呗。”
他扶着牆坐了回去,緩緩地開口,聲音帶些挑逗的繼續說:“我在這又走不掉。”
胡茬男低聲罵了一句,從兜裡掏出一部嶄新的I牌手機抛給他。
“給你老子打電話,最後半小時,半小時後老子要是沒瞧見錢,就可憐倆老人家後二十年獨享清福吧。”
嚯,難不成還撕票呢。
聶聽滿是輕蔑的想着,默默在屏幕上按了兩下,等了幾秒後,對着手機說:“喂,爸。”
此時,他手裡的手機正停留在鎖屏界面,那是一個紅色頭發,手握麥克風的年輕男人,穿着一件卡其色粗線毛衣,背景似是舞台聚光燈之類的。
“嗯,半個小時……沒有,我現在很安全,他們沒對我怎樣……好的,你盡快。”
他獨自對着安靜的聽筒完成了對話,接着把手機遞回給了胡茬男,“好了,他很快到了。”
胡茬男半信半疑地瞧了他一眼,握住了手機的另一頭,“你可别給老子耍花招,過了十點半沒看到紅色票子……”他說着,陰恻恻地笑了一下。
聶聽忽然握緊了一下手機,擡起頭淡淡笑道:“要沒電了哥,你給充一下呗,不然一會兒電話聽不到了。”
胡茬男撇眼看了看,面無表情地把手機抽過去按下了關機。
聶聽見狀也懶得賠笑了,靠着牆又半躺下去,聽到胡茬男冰涼涼地繼續說着什麼。
“老實呆在這兒等你老子,他媽的,跟你耗了一天了,開個大G,全身品牌,結果身上一毛錢沒有……遇上你真是倒了黴。”他說着,走到聶聽對面的一把木椅邊,又回頭補了句:“天殺的狗小子,老子又最喜歡你們富二代……一筆賺他個三百萬,他媽的,老子發财了。”
說完,他又連聲說了幾句他媽的,才安心坐下。
聶聽聽着發笑,在心裡說了句“傻X。”
三百萬把你美的,我老子電話早拉黑我了。
就在三天前,聶聽他老子——聶董事長,在經曆了二兒子鬼混夜總會帶回家一火辣陪酒女後,最小的兒子又和他大吵一架,年過花甲的聶董事長被兩位逆子氣的血壓狂升,小逆子說話又難聽,董事長就順手拉黑了小逆子。
和董事長矛盾後,身為小兒子的聶聽還保持着叛逆心,想以十六歲時的“離家出走”來威脅他老子,但使用私人飛機都要向他老子報備上報,聶聽又拉不下這個臉,一氣之下,他讓人訂了一張當晚的飛機票。
雖然商務艙讓他有點委屈,但總歸是連夜跑到了千裡開外的S市。
一下飛機,聶聽就刷卡全款拿下了一輛平時常開的大G,可惜平時在B市最喜歡開的那輛是限量,再多錢都買不到第二輛了。
這個時候的聶聽還覺得拉黑算什麼,他老子脾氣就這樣,一言不合就拉黑了說他們斷絕關系,聶聽跟他老子比起來的确是嫩了,他沒想到,拉黑還真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