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隊替補席一擁而上，揮舞着毛巾，抱着主力連蹦帶跳的慶祝。任冉站在三分線外，眼前黯然離場或默默流淚的球迷，身影都漸漸模糊；身後老虎隊慶祝的叫喊聲和在地闆上蹦跳的“咚咚”聲也仿佛被過濾掉，變得越來越微弱。像小時候一樣，世界隻剩下，籃球，籃筐和他。任冉腦子裡像抖音小視頻一樣，不斷的回放着自己最後一次進攻，他被張震堵在三分線外兩步的地方……他為什麼不做假動作，為什麼不往他身上撞，為什麼不去造犯規！犯規就會罰球，就會停表，就還有時間……

“任冉，任冉……”石光看任冉還站在原地，伸手去拉他。

是誰在叫我，别拉我，我還有20秒。

“任冉！”

石光從面前抱住他，用力晃了晃他的肩膀，任冉才終于擡頭看向他，漂亮的眼睛漸漸聚焦，裡面寫滿了讓人心疼的後悔。“教練叫我們過去。”“好。”任冉平靜的應着，可這份平靜卻讓石光擔心不已。

“……”石光想要說點什麼安慰或者開解的話，可是還沒開口。其他隊友就都圍了過來。主教練關偉強走到這些年輕的隊員面前，安慰道：“很遺憾我們今年沒有實現目标，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沒有什麼能讓你們垂頭喪氣，昂起頭，一如既往的努力下去。在這個夏天讓自己強大其起來，變得更好，這就是這個夏天我們努力的方向。我們要團結一心，我們要為彼此打球，我們要像家人一樣并肩作戰。

孩子們，最後一件事，向你們的對手緻以祝賀。走上前去，一一和他們握手，感謝他們每一個人。他們赢得光明正大，雖然這種感覺很痛苦，但是應該給他們贊揚。然後離開賽場，回到更衣室。孩子們你們這一年非常非常棒，是我努力的不夠，在領先的時候沒有及時叫暫停。明年我們會走得更遠。”

大家點點頭，很多人眼裡都喊着眼淚，脆弱一點的，比如邱峰甚至已經哭出聲來。任冉咬着嘴唇，走向剛剛慶祝完勝利的人群。張震也恰好轉身看見他，于是快走了兩步。

“前輩，恭喜你……晉級。”晉級這個兩個字，對于任冉來說，到底有點艱難，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音節。

“謝謝。你打得也很好，最後還驚出我們一身冷汗。”張震說的是實話，還剩1分鐘領先10分，一般人早就放棄了。但是任冉竟然在50秒内連追7分，他們最後還是靠經驗，苟住了勝利，所以這話一點不誇張。

“未來是你的，我看好你。”雖然很多前輩赢家都願意說這句“未來是你的”，甚至都被玩成了一個梗，好像在說，“朕不給，你不能搶”。而張震卻是真心實意的看好。

“我會在你的巅峰期打敗你。”等着對手老去才熬出頭，任冉不願意。

張震冷峻的臉如冰雪消融般的笑開了。“那我是不是得慢點老，等等你才行。”

任冉也擠出一絲苦笑，揚手和張震擊掌，“祝你下一輪好運。”

任冉走出球場，仰頭一看他的球迷還都留在看台上不忍離去。一直壓着的内疚與悔恨霎時間翻湧而起，變成一股酸澀直沖淚腺。任冉仰着頭咬着牙，讓已經逼近眼眶的淚水倒回去，然後伸手揮了揮白鳥隊藍白色的毛巾，跟大家告别。謝謝你們到場支持，明年我們會走得更遠，一定會。

“喂，任冉！”

黑暗的通道裡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個影子從裡面走出來，明暗的光影映照出他幾乎完美的臉部輪廓，一雙狼一樣銳利的眼睛總是射出無法忽視的光芒。是林竹，他竟然又來了。

“我以為你這場沒來。”第七場打完，第二輪就要開始了，林竹竟然還有時間來，任冉的震驚不是一點點。

“我在包廂裡。” 林竹原本沒打算讓任冉知道他來過，如果這場白鳥隊赢下來他肯定就默默走了。但是任冉輸了，他覺得自己一定要賠在他身邊。“你想哭嗎？”

任冉扭過頭，不去看林竹，怕一看眼淚就會掉下來。他咬着嘴唇，聲音也變得含糊且顫抖“我沒那麼軟弱。”

“赢家有慶祝的權利，敗者卻連流淚的資格都沒有了？”林竹邁了一步，更加靠近任冉。“在我面前不用逞強，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哭。”

林竹向任冉伸出手，終于感覺到他的頭錘子一樣砸在自己的肩膀上。任冉哭得很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如果不是溫熱的眼淚浸濕了林竹的肩膀，他甚至以為任冉根本沒有哭。大概過了有一分鐘，或許連一分鐘也沒有，任冉就從他的肩上擡起頭，大手在臉上一抹，想要一把就擦掉全部眼淚，他不想讓林竹知道他那麼洶湧的哭過。可惜還是有一滴眼淚從任冉的指尖逃了過去，劃過他光滑的臉頰，順着下巴不知道滴到了哪裡。也許滴到了林竹心裡，要不他怎麼會覺得像被眼淚裡的鹽分蟄了一下，心疼得厲害。

“謝謝。”任冉感激的看着林竹，眼眶裡未幹的眼淚，讓他的眼睛像銀河一樣閃着動人的光。

林竹看得呆住了，過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說：“跟我客氣什麼。”

“那我就祝你……”任冉頓了一下，繼續說：“拿到總冠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