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越還在說一些自己不是最好的選擇的理由,厲仲膺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隻覺得明越的一個字像一塊冰從頭頂砸下,他就這麼在冰窟中被冰冷的窒息活埋。
明越的話說完了。
厲仲膺始終沒有反應,像一尊雕塑。
仔細看他,才看到他的手腕已經被右手的拇指摳得血肉模糊,瘦削的身體卻僵直着,薄得仿佛能透過月光,被一根小指推倒。
明越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厲仲膺便維持着那個僵硬地姿勢站起來要走,轉身時不知是哪隻腳失了力,一時又要絆倒,明越拉了他一把。
男人搖搖晃晃的站穩。
忽然又回頭看他,“明越。”
明越不明所以,答了他一聲。
厲仲膺一字一句地向外擠着話:“我在你心裡,是這麼賤的人嗎?”
明越張了張嘴,“我隻是……”
隻是覺得自己想不明白與厲仲膺的未來,眼下又要去到他國,要是厲仲膺正有這種需求,不如趁早斷得一幹二淨。
“我隻有你一個,從來都隻有你一個。”厲仲膺輕聲道,“你不想做也沒關系,我可以等,但是你不能叫我去找别人,你不如殺了我。”
他的最後一句話更輕,沒有轉折詞,突兀地從寂靜中蹦了出來。
明越一時被震得無話可說。
厲仲膺的右手還在無意識地将手腕傷口摳得更深。明越頓了頓,伸手拉開了他自殘式的右手,轉身開燈,又在壁櫃裡尋了醫藥箱,将酒精倒了半瓶,刺得厲仲膺“嘶”了一聲。
這一聲好歹讓“雕塑”有了些人氣,明越把紗布蓋在他傷口上,歎了口氣,“我們談談?”
“……談。”
“你喜歡我。”
“……我愛你。”他曾經認為自己并不知道這種情感是否能稱為“愛”,他對“愛”沒有經驗。但他不蠢,事到如今,他隻能承認自己的這份愛與常人有幾分偏差,但它是愛。
明越沒有與他糾纏這個動詞,深吸一口氣,和盤托出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我對你的感覺,也不知道我應該怎麼面對你的感情,我覺得出國是個好機會,我們應該分開,彼此都冷靜一下。”
事實上,這也是厲仲膺的想法。
厲仲膺理智占了上風時的想法。
“雖然我沒有談過戀愛,但我覺得那種事是要确定關系、至少确定心意以後才能做的。”明越想了想又說,“這是我的想法,你認同也可以,不認同也可以。”
“我……認同。”
明越看了他一眼。
很明顯,他的這三個字在明越這裡并沒有可信度。畢竟他的過往從報複鄧飛開始,再到逼明越選人做給他看,最後把明越拐到床上,樁樁件件,劣迹斑斑。
他連正常的三觀都不一定有,遑論健康的性觀念。
他隻是忍受不了被蠢人下了面子的惡心感,隻是享受探究普通人犧牲底線的快樂,隻是……想抓住吸引自己的那個人,不擇手段。
那些過往在此刻是一個又一個的耳光,扇得他頭暈目眩。
“讓我再想想,”明越并沒有由此來攻擊他,甚至堪稱溫和地打斷他的自我厭棄,“我們都再想想,可以嗎?”
他能說不可以嗎?
他隻能點頭。
但他還能想什麼?厲仲膺盯着手腕上的紗布,他不可能放開明越。
他甚至想問明越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明越肯定不知道。
明越什麼都沒做錯。
唯一做錯的事就是在日月山救了厲仲膺。
他不應該來,應該叫其他人救了他領了錢就算。或許幹脆讓他死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