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越詩和與自己相對而坐的老人對視一眼,剛應是她叫的她。
“阿婆,我不冷。”關越詩摘下老人趁她睡着給她披上的外衣,遞回去。
“怎麼不冷。”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握住關越詩的手,輕輕捏了捏道,“你看這小手涼的。”
關越詩有些發怔,定定看着老人:“好像是有點冷。”
老太太重新将外衣給她披上,又把她的雙手都籠在自己手心暖着,這才問道:“這麼冷的天,怎麼不回家去?”
關越詩雙手一動不動,靜靜讓老人握着。
她整個人都在發懵,聞言避重就輕道:“時間還早,不着急回。”
關越詩有些怕她深問,誰知老人卻隻撫了下她的頭發:“那不介意我也在這坐會兒吧?”
這場景如斯眼熟,又不該再現。
關越詩眼睛微濕。
怕老人被她的異常吓到,她默默垂下眼簾,伸手道:“您坐。”
“在附近沒見過你,不是這小區的吧?”老人和藹問她。
關越詩搖頭:“下午來過,覺得這處葡萄架很好看,就再來看看。”
“這葡萄可有好幾十年了,每年夏天結不少果,那果實又大又甜。前些年沒等熟透,就被院裡小孩摘完了。”
老人感慨道:“就是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這院裡都是我們這些老骨頭了。”
關越詩下意識搖頭:“阿婆才不老。”
老人笑笑,拍拍她的手背道:“現在可不用搶了。到時候你要有空就過來,我給你摘了拿家去。”
葡萄熟在金秋,離現在少說小半年時間。
關越詩連自己下季的設計稿都不知道在哪,卻頭腦發昏回應道:“我一定過來。”
她鼓起勇氣擡頭,見面前老人慈顔柔善,正笑意盈盈看着她。
像看自家孩子一般。
關越詩忍不住鼻酸,她别開頭指着一處炊煙,掩飾問道:“阿婆,正是飯點,你怎麼這時候出來?”
老人朝小區大門方向張望,回答道:“倆孫子晚上回來吃飯,我出來迎下他們。”
關越詩點點頭,她奶奶也有這個習慣。
手掌溫度漸暖,她不好意思一直讓老人暖着,默默抽了出來。
夜涼如水,關越詩再是不舍也怕老人待久了感冒。
她将身上的外套摘下來遞給老人:“謝謝阿婆,起風了您快穿上回吧。”
“不妨事。”
老人接過外套拿在手裡,對她解釋道:“這是我剛才回家拿的我孫子的衣服,才做好他還沒穿過。你個頭高,我的衣服怕是兜不住風。”
關越詩這才注意到老人手裡拿的是件漆灰色休閑西裝,下擺微翹胸口繡荷。
看着竟是私人定制。
她不由有些感動,一個雖在外睡着但并不睡在自家門口的陌生人,老人竟會專門折返回家給她拿衣服禦寒。
西方的天空擦出最後幾縷紅絲,黑暗眼看就要徹底籠罩大地。
關越詩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等着,跟老人商量道:“我陪您回去,您在家門口等吧。”
老人點點頭,并不拒絕,拉着關越詩的手站起來道:“走,正好跟我認認家門。往後再來一定拐我家玩兒去。”
關越詩沉沉點頭,應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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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不讓您等,怎麼還在外面站着?”陸林深微微皺眉,伸手去扶門口翹首以待的老人。
“做好飯才發現酪奴不見了,我出來找找她。”老人邊說邊往屋裡走,半點不敢看陸林深的眼睛。
身後林知遠追過來,狹促道:“奶奶,你這次有進步,沒一直站葡萄架底下等了。”
陸林深将帶來的禮品擺在院中角落,擡身時好巧和隻藍眸白毛的波斯貓看個對眼。
他指着白貓問孟宛白:“阿婆,這就是那外逃的狸奴?”
眼看謊言被識破,孟宛白也不裝了,挽着陸林深拍他手臂道:“什麼狸奴?她明明是‘酪奴’。”
“知道貓别稱狸奴的就已經很不錯了,您還整一‘酪奴’。”
林知遠拆她台道:“也就咱一圈的中醫,能誇您句這名兒有意思,出了門誰還能懂?”
“酪奴”是山茶科常綠灌木茶的别名,也就是茶葉,屬中藥的一種。
孟宛白和陸林深的師父一樣,都好喝茶。
恰抱回來的波斯貓純白無瑕,奶酪一般,孟宛白就給定了“酪奴”這名兒。
家裡來來往往都是懂中醫的,聽了這名兒往往會心一笑。
從前倒還真如林知遠所說,沒一個家外頭的猜透。但今天……
孟宛白神情得意:“誰說沒人懂,我剛就遇見個懂行的。”
“小姑娘看上去老适宜哎。”孟宛白摸摸酪奴,補充道,“看我一個人在葡萄架那兒,還專門把我送回來了。”
林知遠和陸林深對視一眼:“我說今天怎麼改站門口了。”
陸林深反而對阿婆說的“懂行人”起了興趣:“還真有人猜透了‘酪奴’的名字,是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