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憧憧,滿室皆靜。
白日侈麗華美的老洋房也像陷入沉睡,空曠寂寥得惹人心悸。
陸林深踩碎一地月色,疾步快行至洋房二樓。
卧室房門敞然大開,不知是主人今日忘記關門還是總習慣如此。
陸林深提着一顆心上前。
少頃,他腳步倏忽頓住。
室内雖暗,月色卻仍皎潔。
紗簾飄動間,月光透窗傾瀉于屋中床榻。
從陸林深的角度,正可見床上錦被起伏婀娜,皆攏于一人身上。
那人滿頭秀發堆散于枕上,背對房門躺着,似在安眠。
陸林深略一思忖,到底放心不下,仍移步走向屋内。
木地闆老舊,被人踩過不時“吱呀吱呀”輕響。
床上人卻像對這動靜絲毫不覺,兀自背對房門靜躺。
陸林深心中逐漸焦灼。
他幾步上前,半拱着身子靠近床邊,想要查看床上人的情況。
不料胳膊剛摸到床邊,變故突發。
床上本該沉沉睡去的人兒突然暴起,兇狠沖他舉刀。
陸林深眼疾手快,一把制住她的手腕:“小詩?”
幽暗尖刀砸在地上,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關越詩不由自主打出一個冷顫。
陸林深開口又喚:“小詩?”
她這才像是看清來人,不顧一切朝陸林深撲過去。
脖頸兒被人緊緊抱住,陸林深雙臂僵在身側:“小詩。”
耳邊聲音帶着哭腔,關越詩明顯驚魂未定:“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房内進了壞人。”
她渾身都在發抖。
陸林深不防自己造成這種誤會,心中内疚不已。
平日的冷靜早沒了蹤影,他不住向她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沒想到會吓到你。對不起。”
關越詩卻像陷入某種應激狀态,完全不去聽他說話:“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陸林深。”
她聲音逐漸嗚咽,如受傷小獸一般。
陸林深心酸不已,僵住的雙臂再做不到無動于衷。
他稍作猶豫,終于攬臂将人圈進懷裡。
“不怕,小詩不怕。”陸林深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哄她,“是我,是陸林深啊,不是旁的什麼人。”
關越詩仍沒有說話。
陸林深打起精神逗她:“對不起,陸林深就是壞人。他做錯了事,才讓小詩這麼害怕。”
環住他脖頸的手臂略微一松,耳邊傳來關越詩帶着鼻音的呢喃:“才不是,陸林深才不是壞人。”
聽到她再次開口,陸林深心下微松。
他趁機問道:“還怕嗎?”
關越詩輕輕搖頭,并不說話。
陸林深感受到她的回應,這才放下心來。
确認她不再害怕,陸林深略略退後,和她拉開一些距離。
懷抱熱度漸消,錦被落于腰處。
關越詩抱臂屈成一團。
烏發絲滑,順着她的肩膀滑到膝前,肩上細帶掉在小臂,露出她半邊雪背。
陸林深在床沿蹲下正要說話,一擡眼卻見如此春色。
他忙脫下外衫罩在關越詩身上,眼神飄忽道:“夜風清寒,小心着涼。”
掌下嬌軀瑟縮發抖,陸林深微微放松的精神重新緊繃。
不久前收到的語音仍壓在他的心裡,他緊張發問:“小詩,是不是還是不舒服?”
語音發出時,樓下座鐘正好敲響。
已至午夜十二點整,他和她又牽扯不多,關越詩覺得她實在沒有立場深夜打擾他。
于是她當下就按下了撤回按鈕。
本以為今夜都要獨撐,卻不料陸林深竟在剛剛意外趕到。
壓抑的委屈再克制不住,關越詩細聲嗚咽:“陸林深,我胃好疼。真的好疼。”
陸林深拿出錦帕,替她拭去額頭虛汗。
他蹲在原地,半仰着頭向她伸手:“小詩不怕,手伸出來讓我瞧瞧。”
關越詩看他一眼,表情似有疑惑。
但不知是疼痛讓她缺少力氣,還是出于對陸林深的信任,她最終什麼也沒有說,隻是乖順将手遞了出來。
皓腕凝雪,紅痣落在膚上,盈盈一點。
陸林深目光微暗,伸出三指搭在她的腕上。
看他這熟練姿态,竟像在進行中醫脈診?
關越詩微微睜大雙眼,一雙眼睛水潤潤盯着他看。
那目光如有實質。
陸林深雖習慣被人打量,仍心頭微燥。
他索性閉眼斂神,細細去聽她的脈象。
脈細如線,但指壓明顯,按之不絕,是典型的細脈。
氣血竟虧空成這樣,陸林深雙眉蹙起。
少頃,他輕點關越詩手腕,示意道:“換另一隻手。”
關越詩動作比剛才還要迅速。
她似完全忘了自己的胃疼,隻乖乖換手後繼續愣愣盯着他看。
脈來繃緊指彈,狀如牽繩轉索。
陸林深緊皺的眉頭微松。
難怪叫痛,胃炎又加胡亂飲食,涼熱辛辣夾雜,可不就導緻了胃痙攣。
陸林深心中已然有數。
他輕點手指,示意關越詩将手收回,然後站起身往一旁邊幾走去。
西褲衣兜略略掀開,熟悉的卷簾布包露出來。
陸林深取出針灸布包,随手一掀,将其攤開在床邊角櫃上。
他此時背對着她,所有動作都毫無意外地籠罩在他的偉岸身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