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什麼陸林深沒有去聽，他知道他們一定已經有了主意，于是等她說完他徑直問道：“那你們覺得我應該怎麼辦？”

林欣柔目光殷切：“我跟你爸爸的意思呢，是你今年就不要去上學了。”

陸林深錯愕着猛一擡頭。

林欣柔話音更柔，她道：“不過是複讀一年再考，爸爸媽媽相信你一定沒問題的。”

陸林深不解：“為什麼？我隻是換了個專業，你們就這麼不能接受？”

林欣柔向陸林深解釋着他們的權衡：“你爸爸這些年的人脈都在神外，他這些年一直盼着你能接他的班，你可不能突然這麼撂了挑子。”

陸林深努力争取：“可我不喜歡神外。”

林欣柔站在那裡，慈悲而又憐惜地看着他：“可你姐姐最讨厭中醫，她從小就喜歡拿手術刀。”

……

那場談話的結果最後顯而易見。

陸林深此刻站在書房，仿佛又能看到當年那個無助絕望的自己。他不想在此多待，于是開門見山道：“您找我什麼事？”

陸寒松似乎也神思不屬，聽他開口還愣了一下，“不忙說那些，”他道，“最近在滬市怎麼樣？”

“挺好。”

陸寒松想了想又道：“我看你最近連發了三篇sci，不錯。”

陸寒松倒是比十幾年前委婉，沒有一開口就是興師問罪，可陸林深早沒有時間陪他玩這父子溫情的遊戲。

他道：“您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陸寒松似也不習慣這種閑聊，再開口總算進入正題：“沒什麼，就是結婚的事，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沒什麼想法。”陸林深道。

“那剛好，”陸寒松看他一眼，“那你就按你媽媽的要求找。”

他說：“你媽媽是希望你找個顧家的賢惠的，這樣結了婚以後男主外女主内，你也不至于忙起來沒人照顧，至于其他的……你自己看着辦。”

陸林深面色平靜：“我暫時沒有成家的打算。”

他這态度惹陸寒松皺起了眉頭：“什麼叫沒有打算？你還想讓我們陸家斷子絕孫不成？”

陸林深不置可否：“您想多了，我沒有這個意思。”

感受到陸林深的不配合，陸寒松情緒激動：“那你是什麼意思？31歲的人了，不結婚成家像什麼樣子？”

陸林深道：“這幾年太忙，我沒有時間想這個。”

“你少給我在這打馬虎眼，你能有我這個外科醫生忙？”陸寒松怒道：“再說了，你整天都在忙些什麼，你那些無用的針灸草藥嗎？”

陸林深皺了下眉，反駁道：“您這是偏見，我這些年用中醫治療了很多病人……”

“你這些話怎麼不拿去跟你媽媽說？”陸寒松打斷他，“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小深，我給你的時間夠久了。”

他話中似有隐意，陸林深皺緊了眉頭：“我以為我們當年已經達成了共識。”

“什麼共識？你當我真同意你拜什麼勞什子的中醫師父。”他厲聲道，“要不是你當年不争氣，換個專業就要死要活快把自己熬死，我怎麼可能同意？”

陸林深目光怔忪，他以為陸寒松多少是站在他這邊的。

要不然他當年怎麼會違逆林欣柔的心意，把自己送入潭拓寺中？甚至後來在他遇到林益芝夫婦後，他還同意了讓他私下學習中醫。

原來其實隻是怕他死掉嗎？陸林深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這些年你心一直撲在中醫上，我看你沒有玩物喪志從來也沒多說過什麼，但你現在也該收收心了。”

陸寒松神色冷硬，仍在繼續：“你不是說忙，把中醫斷了正好有時間找對象，我也不用老是擔心你媽媽知道了難過。”

陸林深難得言語譏诮：“那你幹脆讓我死掉算了。”

他眸光清淩，透着寒涼，陸寒松被他看得一怔。

“你少拿那雙眼睛這麼看着我，”他試圖誅心，繼續說道，“不要讓我後悔當年幫了你。”

幫了他嗎？陸林深自嘲一笑。

難道不是他同意了陸寒松對他學業的要求，而他才會同意幫他隐瞞的嗎？

明明從來就是交換。

陸林深再不欲多待：“你說的這些我都不能同意，我還有事先走了。”

陸林深說完扭頭就走。

“你給我回來！”陸寒松在他身後暴跳如雷，“招呼不打扭頭就走，這就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态度？”

見陸林深腳步不停，他多少有些色厲内荏：“再不站住，我讓你媽媽親自和你談！”

“那你就讓她自己來滬市和我說。”陸林深頭也不回走出書房。

等到坐進車裡手搭在方向盤上，陸林深才發現他整個身體都是抖的。

十年過去了，他沒有想到陸寒松會突然反悔。

狠話是撂了出去，但陸林深心中其實壓根沒底。

陸寒松究竟是不是在說真的，他會不會真的告訴林欣柔他們隐藏了十年的秘密，林欣柔又會不會真的打破禁锢去滬市找他？

而如果她真的去找了他，他又能不能真的和林欣柔對抗？陸林深找不到這些問題的答案。

他隻能徒勞地靠在車座，痛苦而又無奈地閉上眼睛。

但是陸林深知道，不管怎樣，他都不能再将其他人牽扯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