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雙手僵木地抓着席沐寒的手臂,被席沐寒突然而來的動作吓得不敢動彈,任憑低矮的樹枝劃破皮膚,絲絲拉拉,身上火辣辣地灼痛,生理眼淚掉落在席沐寒緊繃起青筋的手背上,滑入地下。
小孩兒的雙腳後退蹬地,想減輕席沐寒手上的重量,沒一分鐘,感覺幫了倒忙,索性雙腿不發一點力,跟随席沐寒拖行的慣性耷拉着。
結果,又幫了倒忙。
‘咔嚓’。
糟糕,來不及了。
席沐寒咬咬牙,才忍住沒當場結果了這倒黴孩子。
“在那兒!嘿,聽到了嗎?”一個男人對着另一個男人的方向搖晃手電筒三下,示意對方過來,然後往席沐寒方向照過去,大聲問:“是誰家娃娃偷跑出來?”
操,該死!
燈光晃眼,氣得席沐寒踢開腳下枯枝,猛地将小孩兒往外一推,轉身一貓腰,就往反方向跑,邊跑邊揮動匕首,在間隔兩三棵上劃上刻痕。
昏暗的夜色下,後面的兩個中年人隻看到個黑影,趕緊往前追,“别跑!”
小孩兒看到兩個成年男人往這兒跑,好像意識到自己又做錯事了,顧不上身體疼痛,也顧不上腳下的傷,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朝席沐寒的方向跑。
可千萬……千萬别丢下他,他還想活着回去見媽媽。
樹影不停後退,身體長時間處于陰暗處,又經曆這些天的危險,還沒幾分鐘,席沐寒感覺身體開始脫力,再加上沒有完全退燒的狀态,令她頭昏耳鳴,幾乎快要分不清周圍蟲鳴的聲音,隻好找了個相對來說适合躲藏防守的凸起的石堆,将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倚在濃重潮濕味長滿青苔的石頭上,盡力平複着胸腔的起伏。
該死……
席沐寒額角青筋繃起,盯着自己的手掌上的傷,雙手張開又握起,把匕首從右手換到左手。
現在,左手比右手靈活。
現在冷靜下來,席沐寒才發覺到有什麼不對,怎麼有種熟悉的香味?她将信将疑地把手放在鼻尖下嗅了嗅,除了血腥味,還有一股說不清的異香。
席沐寒盯着自己的手掌,不解地歪了歪頭。
森林晝夜溫差大,即使在燥熱的夏季,夜晚也非常涼,小孩兒從開始到現在都光/着身/子,按說應該凍得發抖,不僅沒多怕冷,這會兒跑跑還暖和起來,跟到一半差點跟丢,好在終于追上了。
“姐姐。”
“……”
席沐寒一擡眼,正見小孩兒出現在面前。
什麼鬼東西,陰魂不散!
小孩兒累得氣喘籲籲,委屈巴巴地小聲喊着‘姐姐’,可憐地小臉兒上挂滿淚水,仰着頭,在月光下亮晶晶地閃動。
席沐寒看愣住。
不是母性複蘇。
她發誓——
她再也不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向來是唯物主義者的席沐寒在這一瞬間懷疑人生,甚至懷疑過她上輩子是不是欠這孩子太多錢,所以這輩子來要債來的?不然她最近幾天怎麼要多倒黴有多倒黴,怎麼會碰上這麼個陰魂不散的玩意兒!
她在心裡再次暗罵。
席沐寒左右觀察,确定周圍沒有動靜,低聲跟小孩兒說:“崽子你聽好了,别再跟着我,不然我現在就弄死你,走!”她手裡的匕首握得緊緊,盯着小孩兒的目光越來越冷,好似馬上就要揚起刀子,将人開腸破肚。
不說這小孩兒的第六感有多敏感,就算再遲鈍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恨不得當場殺死對方的表情。
小孩兒抽抽噎噎地往後縮縮腦袋,拼命搖頭,明明十分畏懼席沐寒的樣子,腳卻不肯挪開半步。
“姐姐,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不能這樣……”小孩兒語無倫次地道歉,具體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錯在哪兒了,到底是不能哪樣。
席沐寒看他那狗啃了似的頭發,突然想起小孩兒頭頂是怎麼變成這樣的,莫名心煩。
她是愛财惜命,可從不恩将仇報。
“夠了别哭了!滾!”席沐寒捂着一側還在陣陣嗡鳴的耳朵,壓低聲音吼他。
生死有命,她可沒空在這難聞難走的鬼地方耗着。見他還愣着不動,席沐寒就要踹開他。
突然,一束窄長晃動的光,打在席沐寒的臉上,刺得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