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句不離媽,真是他媽的好寶寶?席沐寒歪在床邊,半側着身子,就這麼把頭發散下去。一部分長發掉進水盆裡,不多會兒,溫水的顔色變成粉紅。
席沐寒的手指輕輕敲擊床邊,指指水盆,意思非常明了。
小孩兒愣住一瞬,很快就反應過來:席沐寒的意思是讓他給她洗頭發,而不是問自己會不會給自己洗。
小孩兒硬着頭皮,蹲在水盆邊,攏起長而密的頭發,放進熱水裡,輕輕摁下去,然後……不知道怎麼辦了。
席沐寒等不到動靜,“你在幹什麼?”
“沒,沒什麼。”小孩兒雙手一激靈。
他一身髒兮兮都還沒洗,唯獨一雙手幹幹淨淨,細小的劃痕傷口早已被熱水泡的發白。
小孩兒盯着自己的雙手,忽然感覺很委屈。
“姐姐,沒有……洗發露。”想到不能讓席沐寒生氣,每次說出來的話都必須拐個彎。
“用皂子洗,”席沐寒聽見孩子的哭腔就煩,在她看來,再可愛的孩子哭得再惹人心疼都和嘶叫的貓差不了多少,“有錢人家的少爺,沒洗發露就不洗澡不洗頭了?”
聽到席沐寒貶損他,小孩兒更委屈,“嗚……不是,洗……”
“好好說話,别哭,想讓别人以為你是我綁架來的嗎。”席沐寒揉着自己的眉心和太陽穴,再是自己的耳朵,不緊不慢地說。
“不是……你沒有綁架我。”
“聽得懂人話嗎。”
“聽得懂……”
小孩兒擦擦眼淚,果然不哭了。
“你平時洗過什麼?”
“沒……哦,洗過貓。”
“怎麼洗的?”
“貓毛比較長的,要分成一片一片揉。”
“嗯,那就這麼洗,分成片洗。”
“……哦。”
當小花再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麼姐弟情深的溫馨一幕——
弟弟輕手輕腳的給姐姐洗頭發,揉搓的泡沫又多又白,分開幾縷一點一點的洗得很仔細。
誰說外鄉有錢的人都龍虎鬥兄弟姐妹感情不和?這倆不就是活生生的典範。
“小寒,水放這兒啦,”小花放好盆,把肩膀上那條長得類似毛巾的布單和一件舊舊的白色背心擱在床邊,“洗完可以用這個擦擦頭發,這是給小娃娃的衣服,洗幹淨先湊合穿,等大船再來,讓我爸拿蘑菇換兩件新的給你們。”
小花說着,手伸過去,要去拿席沐寒換下來的髒衣服。
髒衣服下面壓着匕首和定位用的腕帶,席沐寒怎麼可能讓小花碰?她猛地側身,手先一秒擋在前面,濕淋淋的頭發打濕一半肩膀,短袖透着光,席沐寒不在意,臉上帶着微笑,眼睛裡卻沒有一點溫暖。
“已經這麼麻煩你們了,衣服太髒,我來吧。”席沐寒見飄在地上和床邊的泡沫,“不好意思,一會兒讓我弟弟順手收拾。”
小花被吓了一跳,說不出哪裡奇怪,木愣愣地點點頭,“好,那我我先出去了。”
席沐寒重新躺下,小孩兒默不作聲地清理着她的長發。
不近人情。
小孩兒想着想着,又想到媽媽,難過地癟癟嘴,手裡不敢停頓。
熱水裡的長發不再卷曲,變得又長又直,手感很柔軟溫順,和席沐寒是兩個極端。很難聯想到這麼漂亮的一頭長發的主人,怎麼是個兇巴巴的冰碴子?
席沐寒也覺得冷,緩緩閉上眼。
腕帶裡的定位大概率也壞了,沒有可靠的夥伴,沒有熟悉的環境,甚至連槍支的彈藥都喪失了作用。因為潮濕,剩下三顆,在路上試過,全不能用,所以早拆了槍,丢在礁石裡。
其實席沐寒在拆開後才發現膛體受空氣影響,内壁已經布滿紅綠色的鏽斑。丢掉時隻閃過一個念頭:算了,希望槍支被海水腐蝕。
腐蝕徹底。
也……冷得徹底。
之後……沒有希望的活着?席沐寒不想面對現實。
她曾無數次想過自己的終結方式,唯獨沒想過會在迷霧森林這種環境裡失聯,落進這麼個鬼地方。
另一個影子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變大變小,光腳踩在地上幾乎沒有聲音。不一會兒,幹燥的布巾在頭頂擦拭着。席沐寒睜開眼睛,瞳孔裡倒映出一張小臉兒。
小孩兒的力氣不大,動作笨拙又小心。
“姐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