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掉三個工廠,已經到了下午。
不能一直行駛在路上,車子會受不了。
内外的溫差實在太大,車玻璃一直起霧,席沐寒提議在另一個碼頭落腳,以幫商人老闆調研的身份,掏了十塊錢,在工廠的值班房裡借了個空房間。
“這裡的空房似乎很多?”席沐寒倚着簡易的上下床鋪的鐵梯,環顧四周。
她們跟随值班大爺走進來的時候,感覺比之前那三個工廠冷清的多,走廊裡面竟然有腳步回音,沒有機械運轉的嗡鳴動靜。
也就是說,四周的操作間是停止的狀态。
或者可以說,是無人的狀态。
值班大爺捂着熱水杯搓搓手,說:“過年嘛,回家團聚的人多,值班的少,要不是啊,你們來選品都沒地方住,得去供銷社那邊看産品嘞。”
席沐寒笑笑,發揮之前僅剩的一點技能。
——見什麼人說什麼話。
“我們老闆非要我們趕在年前寫好海市海産品的數據,天寒地凍的,車不好開,給您添麻煩了。”
“麻煩什麼麻煩,下次再來還來找我,啊,火上有開水,在前屋,需要了來拿,啊。”晚回去幾天有翻倍工薪,還能掙大公司大老闆那邊人的錢,這一次給的夠他好久掙的了。
值班大爺利利索索的回應,抱了三床被子過來。
一個房間四張上下床鋪,八個床位,看地面邊角的潔淨程度,怎麼不像有人住過?
關上門,席承在離門口最近的一張床坐下,抖開另外兩條被子,自己蓋了一條,翻過身,面朝牆面。
按照平常,一定是席承先給席沐寒鋪好床,然後縮在她腳邊睡的。
現在,連外套都不脫了。
蕭月看看席承,又看看席沐寒。然後唯唯諾諾的小心繞過席沐寒,把一床被子抱到席承旁邊的一個床位,然後再去抱下一個放到隔一個床位。
一路上,蕭月捋了捋這一圈的關系。
林平表哥的妖精夫人是眼前這個女人,而嫂嫂和這個漂亮男人是睡過的關系,那死去的林平表哥就成了過去式……
因為她是林平的表妹,所以這漂亮男人敵視她……
比起這麼一圈子怪異的關系,還是‘新織體’看起來沒那麼可怕。
蕭月縮縮脖子,往灰狼身邊靠近一點點。
灰狼的眼珠看不過來,但能嗅到奇怪的硝煙味——又吵架了,吵大架了?
席承擔心蕭月和席沐寒睡在一起,雖然緊閉雙眼,但根本沒睡,靈敏的聽覺監聽着身邊的動靜,分辨着她們的腳步,是走向兩個不同的方向,這才放下心。
席沐寒的腳步聲是在席承床邊停下的,席承忽然睜開眼。
等了片刻,席沐寒最終什麼也沒說,腳步一動。
長大了的崽子一點兒都不好玩了。
毫無疑問,又是席承先憋不住,趕在席沐寒轉身前,翻身伸手抓住席沐寒的衣角,仰着頭看她,幹巴巴的說:“别走。”
席沐寒轉頭看他。
他坐起身,很快穿上鞋子,說:“我去接熱水給你洗漱,你睡我這兒,暖熱了,不涼。”
然後也不管席沐寒答沒答應,就把人拉到床上坐下,扯過被子蓋住她的雙腿,脫了她的靴子,把腳塞進被窩裡。
裡面暖烘烘的,她隔着襪子往裡伸了伸,形狀圓圓的,想起那晚懷裡的東西,猜測應該是個小火球。
席沐寒唇角微不可查的彎了彎,攏了攏被角。
覺得無聊,便學着平常人家的相處模式,跟蕭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幾句。
席沐寒問她:“你多大了?”
蕭月剛脫下鬥篷,疊好放到一邊,回答說:“十六歲。”
“你弟弟呢?”
“小我三歲。”
房間裡又陷入十秒寂靜。
席沐寒很不合時宜的挑明,說了句:“要真找着了,死了,還挖出來嗎?屍體埋哪兒?”
蕭月聽得頭腦嗡嗡:“……”
然後小聲的問了内心深處最想問的話。
“你……不是妖?”
席沐寒斜眼看過去,把蕭月從頭看了個尾。
“你覺得呢?”
蕭月說:“我不知道……你,你跑了又回來,證明你對林平表哥是有感情的……我不害怕你。”
此地無銀三百兩。
席沐寒看着她因緊張而四處忙亂的手,整理出自己在這兒聽到的訊息,盡量心平氣和的說:“我不是妖,也不是新織體。當初許家傳我謠言,拿那一車燒死的狸貓說事,掏人心髒的不知道是誰,應該這些事全堆在一起,才害死了林平。”
蕭月轉過頭,“不,對……也不對……”
席沐寒微微挑眉,“怎麼不對,你也說了,那年林家許家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吃人心的妖怪謠言傳的漫天漫地,林平是去抓虛構出的妖——也就是我,他應該是在抓捕途中出了意外。”
“不,不是。”蕭月這次反駁的徹底。
席沐寒:“……?”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親口去查,能打聽出什麼?我告訴你,後去那一批抓你的士兵,林平表哥根本不知道。因為你的事,表哥的職位早就名存實亡。那麼多人,他哪裡調得動?他的心腹全死了,而他的屍體就在那處院門外……你知道嗎?他臨死都在護着那道門!”
席沐寒覺得頭疼,怎麼非要扯上她……
說得多了,又确定了席沐寒是正常的人類,蕭月大了膽子,不給席沐寒緩和逃避的時間,緊跟着問:“門裡有什麼,你知道嗎?”
門裡有什麼,當然隻有席沐寒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