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宅,褚玉苑。
陳張氏坐于廊下太師椅上,端着茶碗,嘴角抿成細細一條線,眼睛隻看着手中茶碗。
廊下丫鬟仆跪,瑟縮發抖。
須臾,陳張氏将手中茶碗交于嬷嬷,手扶着太師椅把手,微微坐直了身子,擡眼看向黎月。
“說吧,若是這會兒說了,還能得個輕罰。”黎月接收到陳張氏的眼神。
輕罰是不可能的,差點毀了陳宅基業怎可輕罰,但這是主家慣用的話術,不論時候如何罰下,隻要不是取了人性命去,這話都是沒錯的。之前,周掌櫃就是這麼處罰宴樓偷盜之人。
掃視一圈,無人言語,黎月道:“今日将你們幾個招來此處,便是已有了判斷,這冰花梅片乃罕見之物,松山鎮上能有幾處使得,真當是能瞞過了天去不成?”
“娘,娘子,這不關我們的事,我們采買來的梅片都經查驗收入庫房,娘子明,明察……”書紅搶白。
“胡說!你休要一張嘴胡亂攀咬,莫不成是我和書青換了這梅片不成,你們負責外采,我們連出門的機會都沒有,哪裡來的摻假的機會。”書蘭駁得條理清晰,“娘子,娘子,門房一問便知,這一個月來我和書青從未有出府。”
“誰知道,你,你有沒有找人代為采辦,對,分贓!”書紅繼而嚷嚷道。
“你胡說!分明就是你!”
……
啪!
陳張氏一掌拍在扶手上,衆人收聲。
“當這陳宅是後街菜市了麼?”陳張氏蹙眉,若不是這四個丫頭是她指派來得褚玉苑,她真想将這四個蠢人一把子捆成木樁扔到府外去。
後怕了嗎?怕這幾個書再吵下去會說出些有的沒的嗎?黎月心想着,嘴角不自覺一勾,她可不想惹得陳張氏不快,隻不過讓她派來的書們煩一煩她而已。
黎月一擡手,墨蓮便将幾張紙交于黎月手中。
“這些,便是交易憑證。”黎月揚起手中單據,道,“既然你們不肯自供,那我便問問。”
陳張氏眼角瞟了一眼黎月,态度不明。
“買賣交易講究斤兩,價格。書紅,書白,你們在周掌櫃處共計買了冰花梅片一斤,合計銀百兩。”黎月抽出一張紙,“這便是你們從賬上支取百兩銀票的單證。”
“是,是,沒錯……”
“然,周掌櫃念及陳府多年關照,故而折回五兩白銀,為何庫房沒有收到。”黎月提高聲音說道。
“……”
“好,你們不說,我接着問。”,隻見黎月又抽出了一張單據,“書白,你哥哥此前在賭坊欠下了印子錢,共計八兩銀子,你母親變賣家中物件共籌得二兩,如今賬目結清了,剩餘的六兩從何而來?”
“我,我……我,我沒有……”書白額上挂着豆大汗珠,一雙手緊緊摳住地面。
“你是沒有,因為周掌櫃折回銀兩這日,你并未去宴樓,而是逃回家中見母親了,因此,你并未見過那五兩銀子。”黎月笑道,“可是,你看見了,卻知情瞞報!”
“我,我,娘子,我……” 書白臉色慘白。
“你看見書紅去了銀匠的鋪子……”黎月看向書紅,大聲呵斥,“而你,膽大至極,竟敢将周掌櫃的天然梅片與銀匠娘子家的人工梅片置換,企圖魚目混珠,更用還賬作為手段收買書白,你可否認!”
“……” 書紅漲紅了臉,梗着脖子,咬緊嘴不說話。
“婆母,這便是那銀匠娘子處得來的貨單。”黎月将手中單據交于陳張氏,“單憑婆母發落。”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書紅摻假一事已是闆上釘釘,陳張氏隻覺得心中似有一團火蹿了上來,黎月這般利落的一系列證據把事情捋得叫一個清楚!書紅,好得很,真是好得很,為了幾兩銀子,她當時怎麼選了這麼個,蠢貨!
“你便處理得很好了,是你院子裡的下人,你看着發落,又何須問我!”說罷,起身離去。
“墨蓮,将書白書紅二人押入柴房,聽後發落!”黎月交代完畢,便也回屋去了。她才不發落,這本就是婆母安排的人,如何發落還得聽她這位婆母的意見,或者,或者是她這位相公的意見。
呼,小心謹慎,小心謹慎……黎月邊走,一邊在心裡默默念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