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小腹處仍隐隐作痛,黎月睜開眼,梨黃色的頂賬層層疊疊,今日的頂賬額外沉重,仿佛随時要墜落下來。屋内光線昏暗,這是夜裡了?
一手按住小腹處,感覺另一隻手被人抓住,黎月轉了一下頭,隻見陳均柏斜靠床架上,他還穿着常服,一隻手握着黎月,另一隻手擱在膝蓋上。
小腹處隐隐地墜痛已不似下午這般淩厲,此刻好像有個小小的肉拳頭随着血液四處亂闖,叫人無法捉了拔除。
“你醒了!”,陳均柏驚醒,見黎月睜着眼睛望着他,“可有何不适?”
“好多了,我這是怎麼了?”,黎月問道。
陳均柏扶着黎月坐起,端起幾上剛熱了送上來的藥道,“來,先把藥喝了。”,順着便将藥碗遞上。
黎月喝了藥,看着陳均柏,他還沒有回答自己。
“你需要靜養。”,陳均柏說。
……
他歎了口氣,接着道:“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以後,以後,什麼意思?什麼叫以後……黎月覺得腦子裡被劈開了一道縫,她的孩子出事了?仿佛有一雙手透過喉嚨将她的心抓了起來,不斷握緊,抓得她四肢發麻……
她的手不由得抓住陳均柏的袖子,握緊,一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着,如一潭深水……
這個孩子來的時候,她沒有準備~
這個孩子走了,她依舊毫無準備~
才三個月,她都沒有顯懷,如果不是郎中查出了喜脈,怕是她都不知道有過這樣一個小生命。
可,這一個月來,她不斷的告訴自己,有了這個孩子,她就有自己的家人了。這個孩子會給她一個家,真正的家,她從此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在世間求存了。
最近,她甚至開始變得貪心,希望這個孩子能得到陳均柏的喜歡,可以得到祖父祖母的祝福,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千萬不要像自己一樣變成一個孤兒。
可……她的孩子……沒了……
——轟——
隻覺得耳中轟鳴,她的脖子變得僵硬,發抖,牙齒打着戰栗,腦中似有飓風狂卷,一系列的生理僵硬生生地将眼淚趕出了淚腺,一顆連着一顆。
一瞬之後,她逐漸回過神,卸了力氣的身子便沒了支撐,軟塌塌的向後靠去,陳均柏感覺到他的衣袖一絲絲地從女人的雙手中滑離。隻見黎月雙眼赤紅,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臉龐,神色凄哀,仿佛整個人被掏空了一般。
“怎麼就沒了……”,黎月喃喃自語。
“郎中還在确認,目前隻能斷為誤食了瀉下之物。”,陳均柏臉色沉郁。
“怎麼就沒了……”,黎月兀自喃喃道。
“月娘,月娘,你……”,陳均柏察覺到對方散了神,并沒有聽見他的話,慌忙攏住黎月的身子,在她背上輕拍着。
他從未見過黎月如此,平日裡她雖總是沉默,但陳均柏可以感受到她的目光在關注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她非常努力地想扮演好他的夫人這個角色,像個學生一樣的,她是鮮活的。
他以為黎月并沒有那麼在意這個孩子,才會将事情這麼大剌剌的告訴她。他甚至記得,上次黎月說,這個孩子來得太快了,他以為她并不歡迎這個孩子的。
可如今,眼前的小姑娘自聽到噩耗,便丢了魂魄般,眼淚一顆顆滾出來不受眼眶的控制,耳朵像塞了棉花一般聽不見他說的話,顫抖的口中隻兀自重複着,身子直了又塌了……“月娘,月娘,你沒事吧……”
是誰這麼聒噪,在她耳邊一直喊。黎月覺得周圍一片白茫茫的,像是迷霧一樣将自己堵住,但有個聲音自遠處穿過層層迷霧,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這個聲音由遠及近……
“月娘,月娘,月娘……”
一雙大手扯着她的胳膊晃着,黎月覺得身邊的白霧被這晃動震散了開去,她看見陳均柏關切地注視着她。
“孩子沒了?”,黎月回望着陳均柏,确認着。
“孩子還會再有的,如今,你需要休息!”,陳均柏提了提被子,将黎月裹住。
“我不休息!”,黎月憤然扯開被子,“為什麼沒了!”
陳均柏看着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孩子為什麼沒了,是我做錯事了嗎……”,黎月倏爾又從憤怒轉為哀戚。
“不,不是。”,陳均柏眼神裡的溫度傳入黎月的眼中,又鑽入她心底,“我會查清這件事,給你一個交代。”
頓了頓,他接着道,“給我們的孩子一個交代!而你,需要休息!”
黎月覺得那顆被捏碎了的心流過一絲溫度,好像有人拿着針線在縫補,可是每一針都鑽芯地疼,她發出嗚嗚的聲音,随着哭聲漸響,她的胸口劇烈的顫抖着,仿佛吸不上氣一般,在陳均柏的擁抱下,放肆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