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敗類,沈越冥沒心情看他們艱難求生,又靠回骨堆上,接着看雲看月亮,順帶跟淩無朝道了個喜。
魂海裡看不到外面的情況,聽完他的話,淩無朝很驚訝,問:“你把嵇家兄弟殺了?”
沈越冥朝那邊看了一眼,“正在殺。”
淩無朝不再說話,過了許久,沈越冥看月亮都快看睡着了,忽覺神魂蕩了蕩。
淩無朝問:“現在呢,嵇家兄弟死了嗎?”
沈越冥對這個天真可愛的問題報以一聲嗤笑,放出一縷神魂去魂海,彈了下白色小人的腦袋瓜,“那還用說?”
說着他就起身,哥兒倆仍在艱難求生,見他看來,兩雙眼睛一起惡狠狠瞪向他。
“……”
這不正常。
他坐回去,對淩無朝說:“沒死。這兩人殺不死?”
淩無朝反問:“你為什麼想到殺他們?我剛才說,不必為他們費心。”
沈越冥皺眉,“這宅子是他們的,收容那麼多人吃魔骨,不該殺?”
“而且,”他補充,“他們說話那麼難聽,尤其是那個炮仗,一直罵你。淩無朝,我問你,要是你一個人面臨這些,你會怎麼做?”
其實他不用問,《魔皇》無數次寫到淩無朝孤身面臨困境、遭受他人的誤解辱罵。
他就是蠢,甯肯自己忍受所有,也學不會反擊。
魂海中,白色小人沉默。
他沉默太久了,沈越冥先開口,“行了,你不用回答。先告訴我,炮仗跟他弟是不是殺不死?”
“嗯。”
“好,那就先不殺。”
沈越冥猜測,可能在《魔皇》未完待續的故事裡他倆還有用處,是受劇情保護的人物,所以死不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提醒淩無朝,“以後誰再來你跟前犯賤,不用忍着,要學會反擊,知道麼?”
“嗯。”
白色小人腦袋蹭了一下他留在魂海的那縷神魂,又補充,“謝謝。”
炮仗兄弟倆殺不死,他也不準備放,魔氣捆了扔在一邊,靠在白骨堆上等天亮。
天将破曉,魔域的人終于到了。
打頭的幾個魔修本來在閑聊,破門的瞬間看到滿院屍體,腳步齊齊一頓。
過去的一千年,魔修因為樣貌怪異,飽受仙修嘲諷打壓,以至于他們在外總有一股低人一等的自卑感。
那股自卑感裹挾着對仙修的三分羨慕與七分殺欲,日日炙烤着每個魔修。
如今仙修不光嘲諷,都已經喪心病狂到了捕食魔修的程度,不少魔修早就蠢蠢欲動。
魔皇上位第一天就手刃這麼多仙修,這是要徹底撕破臉了。
某些沉寂許久的野性和激情被調動,他們目光灼灼盯着不遠處那個身影,恨不能現在就聽他一聲令下,沖鋒陷陣,攻占整個落仙大陸。
洛逍遙遙喊道:“大人——還活着嗎大人?”
骨堆前的人也遙遙回他,“你說呢?”
洛逍松了口氣,安排人去挑揀魔骨,接引傷員,自己三兩步跳到魔皇大人身邊。
“獸人進魔域順利嗎?”沈越冥問。
洛逍答:“順利,山主放行了,還讓我帶話,等你回去,邀你見面。”
“行。”沈越冥指指腳邊捆在一起的兩人,“俘虜,帶回去。”
所有魔修都認得天魁宗的制服,仔細看臉,也認出了這兩位有名的堂主,現在他們竟然要把人抓回魔域當俘虜……何等刺激的一件事!
他們的魔尾搖擺起來,魔角尖變得灼熱,看向魔皇大人的眼神愈發崇敬。
已經有幾人的尾巴忍不住去觸碰俘虜的臉了。
嵇玄璋偏頭躲避着這幾條可惡的尾巴,“這群魔物……士可殺,不可辱,淩無朝,有本事你殺了我!”
沈越冥看都不看他,冷笑,“都别理他,讓他尴尬。”
炮仗更炸了。
沈越冥繼續盯着天空看,恍惚覺得白雲的形狀在變化,變成了一隻巨大的、鑲嵌在天上的眼睛,緊接着這隻眼睛長出了一個金黃色的瞳孔,直勾勾對着他。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卻隻看到藍天白雲,好像剛才那一幕隻是眼花。
魂海内,白色小人站起了身。
沈越冥看得見,問他:“你怎麼了?”
白色小人仰頭,望向魂海中一片虛空,“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
聽他問這個,沈越冥仿佛想到什麼好笑的事,輕嗤一聲,沒答話。
淩無朝重複,“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問了第二遍,沈越冥仍舊沒回答,隻是自顧自道:“我還是覺得你單手太不方便,你得找到胳膊,淩無朝。”
淩無朝回:“找不到。”
“胳膊在哪?跟你的神骨一樣,在那個你念念不忘的情郎手裡。”
“要是沒有那個人,你現在就會同時覺醒神魔雙骨,一統天下,把他們全收入麾下當小弟,能少很多麻煩。”
淩無朝沉默,沈越冥從白骨堆中拎起自己的槍,掌心溢出魔氣捏捏捏,把它捏得越來越小,邊捏,邊對淩無朝道:
“長話短說,我來自其他世界,需要暫住在你的身體裡,不知道要住多久,可能長住,也可能随時會走。”
“當然,我不白住,剛覺醒的魔骨我替你壓制,魔域這群人我替你收服,還有你那個渣男前夫兄……”
沈越冥把武器捏到消失不見,冰冷一笑,“我也可以幫你找到他,再教你魔頭必修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種酷刑,讓你親手折磨他,以報當年負心之仇、剜骨之仇、斷臂之……”
“先告訴我,你的名字。”淩無朝難得有些急,打斷他,第三次詢問。
沈越冥這回倒沒裝聽不見,他扯掉身上染血最多的外衫,往旁邊一扔,跨過院中白骨大步向外走。
“本座乃魔海落仙洲洲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越冥。”
聽他親口說出名字的瞬間,體内神魂便不受控制般猛一顫動,險些把沈越冥頂出去。
好在沈越冥早有準備,他穩住自己的神魂,又放出幾縷進到魂海,拍了拍白色小人的腦袋。
“跟你老情人撞名了,是不是很巧?”
淩無朝那個負心的情郎恰好跟沈越冥同名同姓,沈越冥讀話本的時候就覺得晦氣。
白色小人立在原地不動,他臉上沒有五官,做不出表情,沈越冥沒辦法判斷他現在的心情,反正提到那個男人,總歸是傷心的。
于是他又補充,“放心,本座手段了得,絕對幫你報仇。”
順帶治治你的戀愛腦。
——這話他沒說。
沈越冥出門時路過一直沉默不語的嵇玄珂,忽地對上眼,腳步一頓。
不同于他哥丢人現眼亂叫喚,炮仗弟弟那雙冷幽幽的黑眸從昨晚開始就始終黏在他身上。
沈越冥挑眉,“看什麼?”
嵇玄珂勾了勾唇,移開視線,“沒什麼。”
“小子,路上想想口供,争取将功折罪。魔域見。”
沈越冥擺擺手,往魔域方向走,白色小鳥飛來,落到了他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