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再次睜眼還是醫療翼那高挑的天花闆。
很好,人倒黴的時候事情的糟糕程度總是能一再突破你想象的極限。現在的我已經連破罐子破摔的力氣都沒有了。
唉,又又又又掉馬了!
深深的歎出一口氣。真希望自己是一隻漏了氣的氣球,就這麼理所當然的癱放在無人關注的角落。然而重活一世歸來,已經明白有些事情終究避無可避,哪怕硬着頭皮也隻有面對。
揮手解除了昨天各人設置在醫療翼的重重魔法禁制。緩緩坐起身,枕頭和抱枕自覺地飛到了我的後背乖巧而妥帖的給予支撐。一個響指之後精緻的托盤和一套陶瓷的精美茶具出現在床邊的小茶幾上。銀勺輕敲杯沿發出好聽的聲響,随着音波的震蕩而來的,是廚房裡家養小精靈那細微的魔法波動。
“玫瑰紅茶不要糖,謝謝。”
下一瞬間,有魔法波動的那個角落我隐約看到了名畫《呐喊》。呵,可愛的小家夥們。
随着紅茶與玫瑰甜美的香氣升騰,之前感覺盈滿周身的束縛,對責任和對未來的恐懼與不安,竟在這一瞬間消散無蹤。
對呀,人活一世圖什麼呢?像家養小精靈那樣認準一個道理專心緻志勤勤懇懇地過一生,又或者像鄧布利多那樣集名望智慧成就于一身的人生,真的有所謂的好壞高低之分嗎?當人在生命的最後面對着死亡——那些世人十分看重且為之瘋狂的金錢與名利、成就與智慧,其實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它們毫無意義。在記憶回朔的在最後,小湯姆在他小小的世界裡,也隻不過希望得到溫飽,希望得到安全,希望得到認可。他一點一點的那麼的努力,到最後甚至迷失了自己。但歸根結底,他要的真的很多嗎?或許他隻是一直都沒能學會多愛一點自己。
昨天沒能想明白的問題現在一下就明了了。孤身與三塊黑魔王的魂片争鬥的最後,為何竟是我吞噬了它們。先不說,湯姆·裡德爾的魂片本來就是殘缺的哪怕它們魔力強大。其實如果抛開世俗眼中的所謂的“成就”,艾黎是比湯姆活的有底氣的。這種所謂的底氣應該怎麼解釋呢?用鄧布利多的說法就是“愛與信任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力量。”而我們的老祖宗則說過,“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在抛開了所有的“魔力”“技巧”“手段”之後。純粹靈魂力量的拼搏,比的可能就是你靈魂的分量。而這個分量則來自于生命中的每時每刻,你與這個世界之間交互往來中的累積。
你是否珍惜過一朵花的盛開?是否因為天上的一顆星星的閃耀而贊歎開懷?是否曾經決心要将某個人某一刻永遠印在腦海?就是這樣細碎而點滴的日常,将會彙聚成為一種對生的信仰。信仰會生出力量,這種力量無處不在,廣泛而平常,就像空氣和水一樣。它是一種共鳴,是對——這個世界允許世間萬物生長——這個信念的同頻共振。
而人類作為這個世界生生不息的一環,對生的向往是一開始就刻在靈魂裡的本能。而回望湯姆裡德爾用破壞和死亡鑄就的強悍一生。他孜孜不倦拼盡全力所追求的歸根結底也還是他自己的長生和巫師團體更好的生存。所以他本就身在局中又如何能抵抗得過本能和世界的規則。而死的力量看似強大,實際上卻是通向虛無和沉寂的。靈魂是無法從死亡中獲得能量的。有的隻會是不斷的損耗,最終導緻靈魂的破碎進而瘋狂。湯姆和艾黎的靈魂就如同松散的面粉面對柔韌的面團在外力的揉捏之下,面粉隻會成為面團的一部分。
小湯姆所渴望的同時又讓他因為沒能擁有而自卑敏感的一切,艾黎天生就擁有。這讓我擁有一份底氣,明确自己有權利去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盡管也要負起相對的代價。或許是因為穿越,或許是因為擁有東方老祖宗們千年的智慧結晶,又或許是來自家人的寵愛。這曾經的種種讓我始終堅信應該清醒的主宰自己的人生。哪怕過程并不一帆風順,我不可能做到——起碼目前做不到,完全不受周遭人事物的影響。所以事與願違時也會煩躁,會想家軟弱,會郁悶,會想要破罐子破摔。畢竟本就不是喜歡事事多想,喜歡操控人性的性格。但我可以專注于自身,無論外界事物如何變化,隻要明确自己想要做什麼樣的人就可以了。然後就是坦然的接受做完選擇之後的結果。
一旦明晰這一點,就如同獲得了這個世界一切秘密的密碼。
既然在最根本的靈魂的力量上,艾黎是有着絕對優勢的。隻要能做到堅守初心,不因為恐懼而主動退縮交出控制權,就能立于不敗之地。那事情就好解決了,俗話說“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嘛。”
而亂麻一旦找出了線頭,後面的拆解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而就在我把手裡喝空的紅茶杯子扔回小茶幾,反身撲到抱枕堆裡欣喜地打滾時,不當人的梅林他又回來了!
作為一個剛剛悟了的,又曾經德高望重身處過巫師界頂尖地位的大人物,我不要面子的嗎?自然我是不會因為被人圍觀了自娛自樂發癫的丢臉場面而殺人滅口的。(哪怕腦海裡的小湯姆就拿着他的日記本咣咣的砸我的頭。)——‘所以說啊,大集體就是這點不好,你看哪怕現在是放假期間,學校裡面貓都比人多的時候都還能出現這樣重大的隐私事故!’——心裡叨叨着,我表情鎮定,從容自若地翻身坐起。我優雅擡手,剛才蹭了一臉一脖子的頭發,瞬間回到它們原來該呆的位置。擡手間散亂一床的抱枕,也有序的回到我的背後乖巧的堆疊起來。
“咳,你們來了。”擡眼望去,來的人不多。龐弗雷夫人,麥格教授,兩隻犬科和隻露了一角的黑袍子。隻是衆人神色各異,大家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我,但總的來說他們情緒的最大公約數就是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