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穿書局也是平靜祥和的一天。

郭露哲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請問，這裡可以辦理穿書嗎？”

“可以，請進。”

回答他的是一道清越溫和的聲音。

房間内隻有一個工作人員，是一個帶着金絲邊眼鏡的年輕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西裝，五官精緻，修長的手指快速地在虛空中敲擊着，光腦閃現出藍色的信息框，光芒明明暗地投落在那張漂亮到出奇的臉上。

鏡片反射出瑩藍的光影，青年專注于工作時嘴角平直，沒有什麼表情，以至于看起來有些冷漠。直到郭露哲走近，他短暫地中斷手裡的工作，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您先請坐，稍等一下。”

郭露哲冷不丁地被對方的容貌晃了下神：“哦哦，好、好的！”

他拘謹地坐下，看見青年身上的工牌，寫着“穿書局67号系統”。

在67号系統身後，雪白的牆壁上有一小面長方形的金色光幕，做成了獎狀的樣子，屏幕上幾個字非常顯眼：最佳系統員工第6000屆

緊接着屏幕跳動了一下，從“6000屆”倒着滾動，一直到“5104屆”。

……啊，好像排到一個很好的系統接待。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郭露哲默默合上下巴，收回視線。

“您久等了，”幾分鐘後，67号系統擡起頭，他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鏡，點開光腦，說：“我先登錄一下您的個人信息……您要辦理什麼類型的穿書呢？”

郭露哲看他調出自己的資料，隔着櫃台試探問：“你們都有什麼業務啊？”

聞言，67号系統挑眉看了他一眼，神色莫名：“你是新人？”

郭露哲連忙回答：“對。”

67号面上依舊是公式化的微笑，但手指敲了敲桌面。

他不太喜歡對接新人。

“那您需要先記錄一些信息，”67号問：“是‘生命體征已結束’還是‘生命體征即将結束？’”

郭露哲疑惑道：“啊？”

67号換個說法：“已經死了還是成了植物人？”

“呃，植物人。”

“您是車禍、疾病、意外……還是什麼情況，”67号做了個手勢，語氣平和自然：“才成為植物人的？”

郭露哲小聲說：“車禍。”

“好的，您的年齡是？”

“二十八。”

每問一個問題，系統67号就做個登記，指尖飛快地敲擊鍵盤。

核對年齡時，系統67對照了時代曆表，發現郭露哲在他的世界裡遭遇車禍那日，正好是二十八歲生日當天。

這點發現并沒有讓他多出些許憐憫，畢竟能來到穿書局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幸的遭遇。

引起情緒唯一波動的，是下一個問題。

67号停頓了一下，問：“您是怎麼想到來穿書局的呢？”

郭露哲磕磕巴巴地說：“聽我隔壁病房的鬼魂說的，他說來這裡工作幾年，就能回去正常生活了。”

67号扯了扯嘴角，把所有信息記錄完後，才介紹說：“我們的穿書業務非常廣泛，廣義上是指介入各個文字作品，提前觀看原文後按照規定情節推動劇情，使小世界成為完整的平行獨立世界。任務結束後，依照評判标準清算積分，積分可供您使用，就像您剛剛說的，回歸自己世界——”

他接着委婉道：“這個要求是比較苛刻的，需要積攢很高的積分，而且穿書局時間流速較為特别，可能您的任務需要在小世界待上幾十年，而穿書局不過才幾個月而已，”

“所以幾年就能回到自己的現實世界……這種說法，”67号頓了頓，說：“您可能是被中介騙了。”

郭露哲愣住了，這跟他想象的不一樣。

……但是來都來了，他請67号系統為他繼續介紹穿書局的業務。

67号系統：“穿書局常見的業務，是以各種類型為界限的文化作品，有名著，網絡小說，同人作品等類别，世界可自主選擇。”

“後來局裡又開展了其他業務，不再限制文字版作品。比如面對電影和電視劇作品開設了影視部，還有接入遊戲的全息部……”

“作為穿書局系統員工，”67号系統公事公辦地說，“我比較向您推薦名著類型的穿書業務，現在名著部門的歐美名著在進行活動，推薦的世界有《基督山伯爵》，這個的話……”

“等、等一下！”郭露哲打斷他，撓了撓頭，問：“不是還有個什麼……快穿部嗎？”

聞言，67号心中歎氣，這就是他不願接待新人的原因。

快穿的确是穿書局的一項業務，與别的部門業務相比，特殊的地方在于任務者需要連續跳躍十個小世界做任務，不能停歇，并且十個任務世界均不能自主選擇。

如果中途有任何一個世界失敗或者選擇退出結束，那麼任務者積分就會清零；若是成功完成十個世界，則獎勵優厚，任務積分翻十倍。

聽起來是一項風險高但劃算的項目，但穿書局資曆深的老人都知道，快穿業務極少有人完成，很多個任務者因為無法推動劇情完成任務，在某個世界呆的時間太長了，差點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精神一度崩潰。

然而大概在十多年前，67号系統未入職時，有個新人選擇了快穿部業務，順利完成了十個世界，也拿到優厚的積分獎勵。于是穿書界一時傳出了衆多說法，很多新人躍躍欲試，希望自己也能拿到“新手福利”“新手大禮包”。

出現這種現象後，穿書局内部高層無動于衷，也沒做什麼阻止。67号知道，上面領導們巴不得讓這些啥也不知道的小白去做快穿——無論是什麼類型的穿書，任務一旦失敗，任務者積分清零，但小世界仍舊保留已完成的數據。換句話說，快穿任務就算失敗，穿書局也沒有損失，這就是快穿部門一直沒有關閉的原因。

——穿書局需要那些膽大且愚蠢的新人來開發數據。

67号系統含蓄地說：“郭先生，快穿其實不太适合新人的，雖然獎勵非常優渥，但需要連續進行多個任務，時間長且比較複雜，如果您有其他想法……”

他看得出來郭露哲是個略顯膽怯，對穿書局不甚了解的新人，隻是沒想到對方仍舊堅持：“但、但是，我還是想試一試。”

67号在心中歎了口氣，不再阻攔，開始在光腦上進行任務世界的申請。

随便吧，反正也不會有多大損失，67号不自覺地抿了下唇，有些冷漠地想，隻不過是浪費些時間。在陌生的小世界呆上個幾百年，或許也算得上是延續生命的一種方法……

而且，67号明天就要結束在穿書局的打工生活了，這是他接待的最後一名客戶，等自己離職後，會有其他同事來接手，往後這個新人在任務裡有何情況或者問題，自己也無權了解。

反正該說的話，67号自認為都已經告知了。

67号敲了下鍵盤，說：“快穿的任務世界是不能自主選擇的，現在已經随機篩選完了，您确定後我就可以帶您去排隊準備穿越。”

郭露哲接過知情書和保證書後，簽下了字。

67号系統瞟了眼時間，離下班還有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