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了就跟我講,”陸識祈頓了頓,繼續低頭幫他清理傷口,一邊故意用含着笑意的聲音說:“你也不用跟我這麼客氣。”
“秦铮大概沒有跟你提過我,”陸識祈借着低頭的動作,隐去神情,用一種熟悉的口吻,仿佛與他很親密地說:“我是陸識祈,是秦铮的——”
青年垂頭露出一截瑩白的脖頸,肩頸的弧線隐沒在襯衣裡。
他絲毫沒有發現,男生正深深地注視着他,眼神晦暗不明。
眼睫微顫,濃黑的眼珠停留在青年的肩膀上,目光好像充斥着某種情愫,濃稠地仿佛有了實質。
青年的音色很好,講話聲音也溫柔,謝陵遊清楚地聽見他口中的三個字:
“——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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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是一個高中生而已。
陸識祈想。
在确認入侵角色的時候,他本來有些困擾,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态度,去與對方接觸。
不小心撞了自己車的高中生,看起來家教很好,不知道是因為犯錯而态度謹慎,還是本就有些怕生的性格,男生沒有怎麼主動開過口,始終一闆一眼地回複自己的話。
陸識祈先是提出送他回家,而且故意講“是秦铮說的”,男生毫無懷疑。
但他與秦铮到底是什麼關系,沒有任何透露出一點。
受傷的手或許是個契機,陸識祈試圖拉進兩人的關系,他知道自己的外貌很有迷惑性,很輕易就能讓人不設防。
他還仔細地幫男生處理了傷口,謝陵遊也沒有排斥他的善意,陸識祈索性自己先攤牌,說出劇情給的身份,等待對方的反應。
“……啊。”謝陵遊先是一愣,然後好像對他有很大的好奇,微微偏頭去看他,這個動作稍微拉進了兩人的距離。
“這麼說,”男生的頭發有點長,有幾縷發絲淩亂,腦袋在光線下顯得毛茸茸的,他恍然大悟般露出一點微笑,開口說:“我應該叫你嫂……”
最後一個字并未說完,陸識祈不自覺地皺眉,輕輕地咳了一聲,打斷了他:“不用那麼叫我。”
“哦,好的。”察覺到對方抵觸這個稱呼,謝陵遊笑了笑後就順從地點頭。
簡單地清理完傷口後,陸識祈擡起頭,聽見謝陵遊認真地道謝。
他的眼睛黑亮,看人的時候,會讓對方覺得專注而真誠,像某種放低了警惕的小動物,對人親昵的示好。
陸識祈頓了頓,收回視線:“沒關系。”
……秦铮隻有一個名叫秦钺的親弟弟,所以他是秦家旁支的孩子?
那為什麼首要聯系人會是秦铮?是在秦家借住嗎?
瞅了眼手機屏幕導航的地址,陸識祈踩下油門。
他放棄了。既然對方避開沒有主動講,陸識祈覺得自己問下去的話,有種探究對方底細的感覺。
畢竟還是個學生呢,他瞥了眼謝陵遊穿的校服,不好再打探對方,專心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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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間隙,陸識祈跟秦铮發了條消息告訴他,自己送謝陵遊回家。
等到了秦家門前,陸識祈看見已經有人打着傘在等着了。
“小心你的手,别被淋着。”
下車前,陸識祈提醒了謝陵遊一句。秦家的人連忙過來搬車,撐傘接着兩人進門。
原身的人設融合後,陸識祈很輕易地就掌握了與秦家人的相處模式。
陸識祈微笑着與秦家管家道謝,臂彎裡挂着外套,他還未來得及遞給管家,就看見秦老先生坐在輪椅上,被護工推着過來。
“識祈,真是好久不見了。”秦老先生笑的慈祥,轉頭吩咐人準備夜宵。
陸識祈說:“打擾您了。”
按照陸識祈原本的計劃,是明天再來拜訪秦家,沒想到會在這樣倉促的情況下。
他見老人坐輪椅上,便問候了對方身體。
“一點小毛病,”秦老先生倒是更關切他:“這麼晚辛苦你了,雨下這麼大,有沒有淋着?”
“沒有,車上備了雨傘。今天也是巧,正好是認識的人……”
陸識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謝陵遊,他刻意模糊掉秦铮,解釋了今天的小意外:“幸好沒什麼大事,有些擦傷,剛剛簡單處理過了。”
自進門口後謝陵遊就默不作聲,秦老先生好似這才發現他手上的傷,後知後覺地讓人把藥箱拿過來。
“爺爺!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陸識祈循聲擡頭,望見二樓穿着睡衣的少年。他在腦海裡将對方的身份對号入座後,微微點頭打招呼:“阿钺。”
秦钺的目光對上青年的,靜呆了一瞬,而又迅速地飛奔下來:“陸哥?!”
他喊叫的聲音很大,喚醒了秦家的寵物狗,那條金毛也追着小主人跑下樓來。
陸識祈注意到身旁的謝陵遊後退兩步。
“陸哥你怎麼這時候來了?你什麼時候回的國?”
秦钺十分驚喜,他抓住陸識祈的衣袖,跟着他在餐桌旁落座:“我好想你啊!”
現在已經過了十點鐘,秦家早用完了晚飯,但秦老先生讓人專門做的夜宵也格外豐富。
陸識祈簡單地吃了一點,而秦钺坐在他旁邊,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陸哥,你之前跟我說的舞台劇還記得嗎?他們要開始在國内巡演了,”
“但是都沒人陪我去看,我哥天天忙着工作。”秦钺性格很開朗,陸識祈記得他還差幾個月就十八歲了。
秦钺湊近了陸識祈,撒嬌般抱住他的胳膊,說:“下次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啊?”
“阿钺!”他的爺爺半是責備半是縱容地訓斥他:“不要打擾識祈吃飯。”
秦铮性格冷淡,原身跟着父母與秦家有來往時,常帶着年紀小的弟弟秦钺玩,倒是兩人接觸更多。
餐盤輕輕地擱在桌上,謝陵遊放下餐具,說:“我吃好了。”
秦老先生好像想說些什麼,但又止住了,不淡不鹹地點了點頭。
于是謝陵遊推開椅子,轉身上了二樓。
陸識祈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忽然聽見秦钺有些不滿地說:“你聽見了嗎陸哥?”
“嗯?”陸識祈回過頭,好脾氣地沖他笑:“什麼?”
“你不要看他啦!”秦钺沖着樓上翻了個白眼,而後被秦老先生呵止。
陸識祈自動忽略掉其中的小插曲,主動提起上個話題:“你說的舞台劇嗎?如果有空的話,當然可以陪你去。”
他拿起湯勺,不動聲色地隔開秦钺開心到想要抱住他的動作。
甜湯喂入嘴裡,陸識祈垂下眼,默默思考,這樣模糊不清的态度,謝陵遊在秦家到底是個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