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店的木樓梯突然吱呀作響。顧明遠瞬間将假發扣回頭頂，動作熟練得令人心疼。當保安出現在轉角時，他已經恢複成那個玩世不恭的總裁模樣，隻有西裝下擺沾着的血漬在無聲控訴。

"顧總，您要的碳十四檢測儀..."保安話音未落，就被眼前的慘狀驚呆。滿地瓷片在晨光中閃爍，像撒了一地星辰的碎片。顧明遠随手撿起塊青花瓷片插進西裝口袋："元代真品，現在它是後現代主義胸針。"

林初夏的視線突然被牆角反光吸引。在翻倒的唐三彩馬腹中，半支注射器正在晨曦中泛着冷光。她趁衆人不備悄悄摸近，針管上褪色的标簽令她瞳孔驟縮——"2013.7.15 CX專用"。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年盛夏的暴雨夜，急救車的紅燈刺破黑暗。母親沾血的指尖撫過她哭花的臉："小櫻桃，要像青銅器那樣..."未完的遺言被心電監護儀的悲鳴切斷。而此刻，注射器上的日期正是母親去世那天。

"林小姐對醫療器械感興趣？"顧明遠鬼魅般出現在身後，體溫低得不似活人。他抽走注射器時指尖擦過她手背，涼意順着血管直竄心髒："這是本店最新展品，東漢青銅注射器，打一針延壽千年。"

古董店的座鐘再次敲響。當第九聲鐘鳴消散時，林初夏發現男人左手無名指戴着枚古怪的戒指——戒面是微型放大鏡，鏡片下封着根銀白發絲。在她凝視的瞬間，鏡片突然聚焦陽光，将發絲燒成灰燼。

"看夠了嗎？"顧明遠轉動戒圈，新的發絲從暗格中緩緩升起，"這是商朝美發黑科技..."他突然踉跄扶住博古架，假發被架子勾落。晨光如舞台追光般打在他光裸的頭皮上，那些紫紅色的放療斑痕宛如神秘古老的圖騰。

保安的驚呼聲驚醒了屋檐下的麻雀。在紛飛的羽翼陰影中，林初夏看見男人後頸的條形碼紋身——"CX-20130715"。這個編碼像把鑰匙，突然打開了記憶深處的密室。七歲那年停屍間裡，她曾在一具無名屍手腕上見過同樣的刺青。

"顧明遠你到底是..."質問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切斷。男人看了眼來電顯示，嘴角浮起譏诮的冷笑。當他轉身接電話時，林初夏看見他白襯衫後襟滲出的血漬，正慢慢暈染成青銅器上的獸面紋。

窗外忽然狂風大作，百年梧桐的枯枝抽打着彩繪玻璃。在光怪陸離的色塊中，那頂焦黑的假發被風卷起，飄飄蕩蕩落在西周青銅爵的獸口。發絲垂落的弧度，恰似七歲那年母親垂在擔架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