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太華諸峰降下大雪,鏡湖也結冰了。各峰弟子紛紛跑出來玩耍。
小虛峰因為先前夏初鬧的那一場大事,名聲不好,故而不願意出去聽其他峰弟子的議論。
但挨了幾日,實在憋不住了,所以還是出來了。
是時,天是冰白色,湖是冰藍色,天穹無邊,湖面無垠,衆多的弟子,或把臂同遊,共賞冰景;或因景賦詩,快然成趣;或幾人論道,侃侃而談……都變成了灑在這塊大白餅上的細小芝麻。
誰也不十分起眼。展蘭茹他們便可以自如地玩耍。
其實她們的擔憂完全是不必要的,太華劍派雖然發有黑白兩種顔色的弟子服,但是顔色實在陳舊腐朽,大家除了重要典禮不得不穿,平時實在不愛穿。
因而此時都穿着毛茸茸的冬棉服,頭上沒頂着字,衣服又沒有牌子,誰知道你是哪個峰的弟子。
特别是在這冰天雪地中,有器修大戶、最喜歡出産奇怪發明的遊龍峰弟子,頭戴金環,在租賣所謂的滑冰闆,據說能夠裝在鞋上,能夠意随心動,于冰上能夠體驗憑虛禦風、疾如流星的快感,深受其他峰弟子的歡迎。
放眼望去,冰面上竟有三分之一的弟子,租借了這種滑冰闆,其快速掠風閃過的英姿,或閑庭漫步的潇灑氣質,簡直令人看得移不開眼睛。
展蘭茹有心嘗試,臨到攤前,卻聽到有弟子質疑:
“大膽韓童兒,你這種借遊龍峰倒賣物資的行為,和前些時候小虛峰弟子有什麼區别?”
那名叫做韓童兒的男子,眉邊垂着兩條發須,清俊的臉上卻有一道長長的疤痕橫過。可他咧嘴一笑時,大家便隻記得他的痞氣和風流神韻了:
“有什麼區别?要什麼區别?你需我供,你要我給,用自己勞動換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有什麼值得好商榷的,你要租便租,不租趕緊閃開,别耽誤小爺我做生意!”
遊龍峰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的弟子,便聽他的号令開始趕人。
那幾個嘴上不服,但前來租借滑冰闆的男弟子,為了讨好師姐師妹,隻得閉上嘴,乖乖交錢拿貨。
展蘭茹聽他們提及小虛峰,莫名的心虛,頓時想要打退堂鼓,但又不好落荒而逃。
便轉臉,對着被當做小厮叫過來的李良玉道:
“我給你錢,你去租三副過來。”
巴筱和石菊生其實對滑冰看雪并沒有什麼熱情,但實在不敢違逆展蘭茹這個小師妹的意見。隻好像個鹌鹑一樣,站在旁邊。
李良玉便拿了錢去排隊。
展蘭茹等得有些久了,便煩躁地拿自己的紅靴子踢冰。
這時卻有别峰的男弟子主動過來搭讪。實在是因為穿着紅衣的她有幾分嬌俏,幾乎要勝過冰天雪地裡臘梅了。
“小師妹,生面孔啊,以前好像沒有見過你,新入派的弟子嗎?”
乍被一群男弟子圍住,展蘭茹先是挽着頭發有些發愣,随即局促地點點頭。
大家都誇贊起她的漂亮可愛來,她也有自得之意,便不再矜持,和他們閑聊起來。時而懵懂發問,時而語出淩厲,時而捂嘴輕笑,愈發忘形。
隻是等他們問到展蘭茹芳名謂何,又是那一峰的弟子。
她忽然皺起眉頭,神情不悅道:
“幹嘛?你問了,我非就得告訴你們嗎?”
美女就算是嗔怒,隻會更添豔色罷了,登徒浪子們紛紛示好地笑道,求饒:“怎麼會呢?小師妹,莫生氣。我們隻是想着問清楚,以後去尋你玩。”
展蘭茹心想,小虛峰那麼偏,那麼荒涼,名聲又不好,就算告訴你們,你們大概也是找不到地方不樂意來的。
又有人笃定地猜到:“我猜小師妹肯定是雲夢的女弟子!”
大家紛紛附和。
展蘭茹倒是聽說過,東洲美女,雲夢和天音仙門各占一半,聽他們這麼恭維自己,瞬間心比天高。
表面卻還是要裝作不在乎,“你管我,反正我不告訴你。”說話,就嘻嘻地笑起來。面容嬌似牡丹。
男弟子們,更像是衆星捧月似的圍繞着她。
熱熱鬧鬧地聊着天。
忽然有人冷聲說了一句,“讓開。”
随後是零零散散的幾句議論,“是淩雲峰的弟子。”
團聚在展蘭茹旁邊的男弟子,便做鳥獸散開,清出一條道來。
展蘭茹好奇地看過去,便看到三個戴高冠,穿白衣、氣宇軒昂的男弟子,不苟言笑地經過,再停住,單手捏訣,喊一聲“劍來!”
白茫茫的天空便飛來一把冰劍,這三位神仙似的男子,便絕塵駕劍而去,留下冰上茫茫之衆,贊歎不已。
“内門弟子嗎?”展蘭茹問。在她的意識裡,隻有太華劍派内門弟子才會禦劍飛行。
便有裙下弟子,率先反應過來,搶答道,“那是淩雲峰的弟子,最近這幾年,蓋師兄接手後,勢頭不容小觑,每年的太華鹿鳴宴,他們都展示出不俗的劍法,據說不比内門弟子差上多少。”
有人搭腔道:“何止是不比内門弟子差上多少,他們都喊出了太華之下,淩雲第一的口号了呢。”
“蓋師兄?”
“是啊,掌門的親傳二弟子蓋星河,被譽為當世年輕弟子中第一劍修。自淩雲峰峰主失蹤後,内門長老找不到合适的人繼承峰主之位,就抓了他這樣一個壯丁去帶。”
“唉,要是我們滄海峰也來一個親傳弟子教授,是不是也能夠起飛呀?”
“又不是每一個親傳弟子都擅長劍修……”
眼見他們說的愈發激烈,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的展蘭茹便拉着巴筱先行離開這裡。
走到租借滑冰闆的遊龍峰弟子哪裡,才發現李良玉早就拿到滑冰闆了,隻是被一個他峰的女弟子拉着說話,故而無法抽身。
身為女生的展蘭茹,第一反應是看那個女弟子的相貌,雖算不上十分出衆,但裹在一件白狐披風裡,十分玉雪可愛,最讓展蘭茹嫉妒的是,那女弟子肩上有隻聽話的白兔子,心下便有些不爽:
“李良玉,叫你辦個事,怎麼辦這麼久。”
李良玉回過頭,并未多說什麼,而是将滑冰闆交予他們三人。
展蘭茹仍趾高氣昂地問:“那是誰?你一個雜役,在其他十一峰還有熟人?”
李良玉一點反應都沒有,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展蘭茹這樣的人,以前的王弗氣勢比她還兇,架子比她還大,自己不一樣應付過來了嗎?
“她是鄧半夏,玉壺峰的弟子。”
玉壺峰的弟子,難怪會有靈寵在身,這身穿着打扮,再加上玉如意頭飾,綠葫蘆腰飾,一看平時在峰裡就沒少得同門萬千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