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來暑往,轉眼又是四度春秋。
十六歲的李良玉,雖不說出落得亭亭玉立,但從身形和骨架上看,已經是個大女孩了。隻是性格沒多大變化,依然是不關心世上紛擾,沉默内斂而又我行我素。
山上日子清幽,季節更疊,花草樹木繁枯往複,惟有神出鬼沒的楊辛夷時常來看她,算得上是她孤寂生涯來往最多的人了。
李良玉對他仍有兩個好奇,一是他的真實身份,應該不是山神,而是門派裡某個厲害弟子或者長老的角色,但他不願意說,那也就算了。
第二就是,他對她根據小虛峰洞穴壁畫幻想的劍法,有着超乎常理的關心。
對此,他解釋道:“這不是很好奇,你會創造出一套什麼樣的劍法來嗎?”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會創造出一套像樣的劍法來呢?”
“這種事還是要講究機緣,再說你多練練,我從旁指導,沒準就是一套像樣的劍法呢。”
“大叔你是劍修?”
楊辛夷稍一卡頓,“算不上,但指導丫頭你綽綽有餘了。”
于是,兩人見面大多,都是圍繞着李良玉鑽研的劍法是否有新進展,練習到如何的程度。
李良玉十六歲的這年春天,他還特意帶了一把寶劍送給她。
李良玉打開盒子一看,木匣子裡裝着一把薄如蟬翼的短劍,藍中帶紫,色彩漸變之中,通體發着微光。
看見的那一瞬間,就覺得這把劍是個法器,十分名貴,她沒有拿。
“這個我不能要。”
“為什麼?有人送禮物給你,你不收是什麼緣故?”
“你我非親非故,你為什麼要送我禮物?”
楊辛夷掰着指頭一數,“我們都認識六年了,還不算是朋友嗎?”
“我又不知道你真實身份。隻能判斷出你大概不是個壞人。”
楊辛夷被李良玉的話,逗得有些哭笑不得,反問道:“那你是認為,隻有知道身份,才可以成為朋友嗎?”
李良玉倒也沒有這麼想,和他靠在枯樹叉上,随便在樹邊折下一根樹枝,拿在手上玩弄。
“嗯……反正我在山裡也用不上劍。給了我也是浪費。”
楊辛夷便久久地看着她,然後歎了一口氣,“你和我師妹真像,她對我也是愛答不理的,拒人于千裡之外。”
李良玉忽然怔住。
大概是見楊辛夷第四次面的時候,他就莫名其妙地聊到了他的小師妹。
“唉,要是把這隻草蚱蜢帶回去給小師妹,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當時李良玉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隻是第一次聽他聊起自己的事,多少有些好奇,便尋着話題問起他的師妹來。
這一問不得了,楊辛夷就像打開了一個話匣子似的,跟她滔滔不絕地說起他那心愛的小師妹來。誇她是姑射仙子,是山間明月,雲端積雪。
李良玉聽了一長串,也明白過來了,楊辛夷的師妹是個清冷挂的美人。還有就是:“你喜歡她?”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楊辛夷瞬間紅了臉,“你怎麼知道的?”随後他反應過來,面色凝重地警告道,“這件事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要不然師妹會惱我的。”
“大叔,我又不知道你師妹是誰,怎麼說出去?況且我又沒有撩人八卦的興趣。”
她覺得這個話題到頭了,但此後楊辛夷仍是張口一個師妹,閉口一個師妹,而且常常是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大有“伊人在水”可望不可即的惆怅和苦悶。
有時候感歎深了,還會問李良玉,“同樣是個女孩,難道你就不知道男子怎麼追你,你才會喜歡嗎?”
“我怎麼會知道?”
“難道你身邊就沒有人男男女女,傾心相許的例子嗎?”
“有是有。”李良玉聽巴筱說過,田角師兄追求展蘭茹的事,但他之前是喜歡時青穎師姐的,似乎并不是一個能參考的例子。
李良玉便在楊辛夷屢次的請求下,寫信問遠在宋國太微書院的柳當歌師叔,據說在相當保守的宋國,柳師叔走在街上,都能收到各式女子鮮花和鮮果的投贈,應該是極受歡迎的人。
結果問他受歡迎的原因,柳師叔隻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秀色可餐,足矣。”
頂着一張大衆臉的楊辛夷,愕然無語,“這還不如直接讓我放棄呢。”
李良玉問:“要不你拾掇一下自己,或者找一找那種讓人顔值變高的丹藥?”
楊辛夷恨不得對她揮拳頭,“哪有那種藥!就算有,我也不可能真的去喝啊!”
“那放棄?”
“怎麼可能!”
“嗯……難道喜歡一個人,就非得得到她不可嗎?而且就非得喜歡一個人嗎?”
楊辛夷便看着她歎息,“丫頭你還小,等過幾年你就知道了。”
回到現實,李良玉聰明的沒有追問下去,怕他又圍繞師妹說個不停。轉移話題道:“大叔,我們還是先練劍吧。”
“那從基礎劍招開始吧。”
李良玉便依次使出“白日依山”,“黃河入海”、“好鳥相鳴”、“落英缤紛”四招。
名字呢,是她從柳當歌教她的詩歌裡選出來的。
劍招呢,是她初初領悟之後,楊辛夷幫她完善的。
四五年的練習,雖不說如火純青,但也總算有模有樣了。
一劍壓下,看似極輕,實則暗藏萬鈞之力,猶如太陽盛芒逼近着群山,消融着群山,是為“白日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