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童兒此話一出,阿珠下意識地以為他要吃自己了,幾乎要跪下求饒,啥啥“隻要你不吃我我我什麼都給你找過來”這一類的話幾乎要脫口而出。
好在烈童兒看到了停在樹枝上的烏鴉,“那隻鳥就不錯。”
剛剛逃過一劫的阿珠,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就憑她,去抓烏鴉?
她飛得也沒它高,腦子說不定還沒有烏鴉那麼聰明,怎麼抓?
但頂着烈童兒煩躁的目光,她隻能硬着頭皮往前走,在樹下呆若木雞地遙望了一會兒,碰一下樹,想要爬上去,烏鴉就已經飛走了。
她回過頭,想對烈童兒表示自己的無能為力:“我……”
不用猜也知道烈童兒根本不想理她,而是:“動作沒人家鳥,快就動點腦子吧你。”
阿珠的确被人罵慣了,她爹娘,村裡人,可她就是不想被烈童兒罵。
她就做的很好嗎?
他有本事,他就自己去做呀。使喚她一個弱女子,有什麼勁呢?
帶着幾乎痛罵的心情,她指着樹上的那隻烏鴉無聲地輸出,烏鴉肯定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也不理解她的憤怒,便轉着腦袋看着她。
罵着罵着注意力也回到了烏鴉身上。但是離自己不是很高,有概率撲到的距離。
當然在那一瞬間,她自以為很聰明,很有把握,是最佳時機,像個小雞一樣奔騰起來,以為自己能抓到那隻烏鴉的時候,那隻烏鴉飛走了,給她一嘴黑色的烏鴉羽毛。
這鳥飛就飛吧,還掉羽毛,故意的吧。
好像印證她詛咒似的,天上那隻該死的烏鴉沒飛多遠,“啪”一下就掉地上了。
阿珠興高采烈地過去撿,才發現它身上插着一柄小刀。正是她在路邊撿到的,後面又被烈童兒操控的那把。
她頓時有些無語地回頭,“你早能這麼幹,直接出手不就行了嗎?”
烈童兒這次連解釋都懶得跟她解釋了,“把毛處理了再烤,這個不用我教你吧。”
他偏過頭是靠着樹木休息,真不應該出那一刀,但指望這個鄉村野丫頭給他抓隻烏鴉,估計下輩子都難。
烏鴉肉好吃嗎?
阿珠不知道。
但烏鴉毛很難拔,她知道。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扯光了它身上的毛,還沒開烤呢,烈童兒就伸手把烏鴉要過去了。阿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啊?不吃熟的,吃生的?
令她最最最沒有想到的是,看上去就喜歡挑剔的烈童兒,在吃這種次等食物的時候,完全沒有絲毫猶豫,像是完全品嘗不出味道一樣,大口大口地吃着。
直接把她看呆了。
真的好吃嗎?
那東西聞起來就又酸、又臭、又腥。而且誰知道它死之前吃過什麼東西,也許是腐肉,也許是蟲子。
這也下得去嘴?
烈童兒看她呆滞的眼神,還以為她是想吃,可以扯下一隻鳥爪給她。
阿珠根本不想去撿丢在地上的東西好嗎?她吞了一口口水,不是因為想吃美味,她真的很好奇,這東西能吃嗎?
還是有一種可能性,烏鴉肉生的比較好吃,反正她也沒吃過。
這種強大的好奇心,戰勝了心裡面種種的抵觸和猶豫,因為她其實也餓了許久了,在山上她除了野菜,也沒吃過别的食物。
烏鴉肉也算是肉的一種吧。
這嬌滴滴的貴公子,也能大塊朵頤的東西,應該也不至于太難吃吧,說不定比預想的還要美味許多。
帶着這種想法,阿珠撿起地上的鳥爪,滿懷期待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她肚子裡的酸水都吐出來了。
“好難吃,怎麼會有這麼難吃的東西……”她把雞爪丢在地上踩了幾腳,還以為是烈童兒故意整她呢。
但轉過頭,沒有看到想象的嘲諷的笑意。而是厭惡和憤怒:“像你這樣挑三揀四的女人沒餓死,真是太稀奇了!”
這是在訓斥她的浪費。
這種東西怎麼能吃呢,阿珠低下頭,莫名地有些羞愧。
她還是喝野菜湯吧,就算是生吃的滋味,也比吃鳥爪子好。
但烈童兒的責備還是讓她很上心,她把剛剛在腳下踩過的鳥爪子用清水洗幹淨了,當做兩不相欠地還給他。
沒想到烈童兒,直接拿過去把它給吃了,完全不在乎前面這個雞爪被阿珠咬過,甚至被她踩過。
“這你也吃得下!”她對這個男人大為改觀。
烈童兒回答她的話,也很直接:“不吃就餓死了,你吃不吃!”
阿珠默然。
“明天想辦法再給我抓幾隻這樣的烏鴉來。”
“哦。”她乖乖地應了一聲,又有些不服地問:“你自己不是能抓嗎?那為什麼還要叫我呢?”
“叫你抓就抓,哪來那麼多廢話。”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恐吓她。
阿珠沒話說,找了個離他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睡覺。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一種動物,當這個世界上好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們不得已産生了交集。
結果也隻有殊途同歸的兩種,或者是親密地靠近,或者是親密地排斥。
很難說這兩種狀态與一個人獨身相比,誰會更好一些?隻是在兩個人面對面的時候,沒有第三者,沒有第三者勢力的插足,不用争奪任何資源,人也不需要掩飾什麼,反而顯得真實了。
第二天早上,烈童兒改變了昨晚叫她去抓烏鴉的決定。
“我現在行動不便,你想辦法做一個拖闆,我要離開這裡。”
阿珠被他壓榨得沒脾氣,也許有一天她能抓到機會,把他給殺了,但在那之前是漫長的受苦、吃苦生涯。
沒費多大的勁,她就找到了一塊短木闆,有點故意為難烈童兒的意思。
但想看着,他費勁地自己坐到木闆上,那一刻她才真正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沒有之前那麼強盛了。她這個健全人好像在欺負一個乞丐。
“出發吧。”已經淪為一個廢人的烈童兒說。
阿珠顯得有些猶豫,她總不能一輩子都跟着他吧。“……下山之後,你要去哪裡。”
烈童兒卻也着眼睛看她,“誰說我要下山?”
她有些沒反應過來,“不下山,那你要去哪?”
烈童兒望着遠處的山頂,“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那隻蠶獸還沒有死,也許不定日,它就要蛻變成為更恐怖的怪物,我必須得解決。”
“它還沒有死?!”阿珠看着他,看着已經失去了下半身,已經失去了所有同伴,甚至把整個村的村民都拿來陪葬的烈童兒。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
都到這個時候了。
這個人還沒有放棄,他不明白這個事情是辦不成的嗎,他唯一能下注的隻剩下他的半條命了,他還要去?就以他現在殘破的身軀。
要是她敢于拼死與他搏鬥,他都不一定能夠還手,而且還想和那完全無法戰勝的怪物邪神鬥。
她忍不住勸這個蠢子,這個狂妄,傲慢,瘋狂的家夥。
“那你為什麼還要上山,以你現在的情況,不就是送死嗎,那麼多人都死了,不缺你一個。下山保住一條命不好嗎?”
阿珠并非對烈童兒有什麼感情,但是她完全不認同他的想法和行為。
他們看似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烈童兒也這麼想,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也難免有失敗之後的挫折感,他也需要有一個宣洩的出口,對天地,對自己:
“下山又如何呢?以我這副殘軀,活下去又怎麼樣呢?我是不可能下山,不可能就隻退出。作為一個普通人,勉強地度日,對于我沒有任何意義。”
他說這句話時,眼底完全是陰冷的灰。
阿珠下意識地後退,搖頭:“不,我不想跟你一起去送死,我不要上山,我不要送死,我是好不容易活下來的,我的命是我姐姐換來的……”
烈童兒沒耐心聽她這些懦弱的言語,“可惜我隻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在這被我殺死,要麼跟我上山。”
這個人還是一貫地決絕霸道,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
……
瘋子,大瘋子!
可怕的大瘋子!
不要命的大瘋子!
阿珠在心裡暗罵了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