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同意,那我會在這個故事結束之後把它給你。”
太宰治倒是被這句話整得嗤笑了一聲,他用那隻單獨露在外面的鸢瞳盯着櫻庭青筱,先前收斂的陰沉氣息在此刻終于展現出來。
“櫻庭真是擅長做一些糊塗的交易呢。”回答的話語中隐約浮現的尖刺地擺在了二人面前,被嘲弄的人卻無動于衷,一直對他的交易對象微笑着。
櫻庭青筱輕笑出聲,他的語氣充滿着謙遜的自信,“你會需要的,我向來說到做到。”
“那真是一點都讓人期待不起來啊。”太宰治無感情地回複他。
因而,這份兩物換一物的交易最終成立了。
飯桌兩側,櫻庭青筱首先站了起來,他倒了杯溫水給看起來變得更加不舒服的太宰治,語氣緩和地問着他,“那麼,太宰君,你還有什麼命令需要吩咐嗎?”
“首先。把你的敬稱跟你煮的白粥都一起打包到垃圾桶裡去。”太宰治神情恹恹,“都太惡心了,完全是讓人接觸到就會作嘔的存在。”
并沒有被這幾句話給打擊到的櫻庭青筱從善如流,畢竟交易成立了,他現在就得短暫地聽從太宰治的話。
“好的,太宰。”
被喊到名字的人閉上眼睛并沒有回答他,而是徹底趴睡在桌子上了,忍住探人鼻息欲望的櫻庭青筱在觀察了一下面前這人的情況後,轉身去給客房換了幹淨被套。
然後收拾好回來的時候,太宰治就又發起高燒了。
秉持着良好的品德素養,櫻庭青筱隻能把高燒複發的病患再一次塞回了被子裡面。
大概是因為這路途中的搬運的動作太大,對方在迷迷糊糊之中又醒了幾次,也不亂動,就是睜着眼睛盯着眼前的一切,直到過于疲憊被迫合上眼睛。
又一次坐在了房間裡的椅子上,櫻庭青筱翻開了名為《琥珀煙鬥》的懸疑推理小說,他靜靜地看着,床上的人也在又一次自我蘇醒的掙紮中陷入了靜靜的沉睡。
……
直到剛拿起《點與線》,躺在被子裡的人終于睜開了眼睛,他這次的意識清醒了不少,至少總之足以讓自己很快就意識到床邊有個一直用看書打發時間的人了。
“恭喜你,兩小時。”櫻庭青筱合上書,毫無感情波動地祝賀着太宰治又一次從高燒中蘇醒。
微弱燈光下,眼前人的狀态肉眼可見比之前都好多了,他輕松地坐了起來,不需要攙扶,也沒有遭到照護者的阻礙。
平淡地視線從旁邊放着的五六本書上一掃而過,太宰治帶着些不敢置信開口道,“所以在我又一次昏迷裡的時間,你就一直在我旁邊看書?還是好幾本連着看的。”
櫻庭青筱聳了聳肩,“我以為看完這些書你就會醒了,目前看來還是低估你了。”他還有好幾本沒看呢。
被動的昏睡對太宰治作用的時間真是越來越短了,真是恐怖,這個人不需要休息的嗎?
“醫院裡最便宜的看護也比你負責。”太宰治的話裡滿是無語。
“所以我是免費嘛。”
免費的看護人員打開了房間的頂光燈,被窗簾遮蓋了大半的天色已經變成了一片完全的黑暗,此刻靜谧的春夜裡隻有野蟬在低聲鳴叫。
“還有哪裡不舒服……”他問着眼前的少年,下一秒突然緘了聲。
太宰治對這個問題置若罔聞,他望着窗外的小半暗色,轉過頭來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卻已經變成了漠然與冰冷。有什麼東西在時間中被切換了。
櫻庭青筱沒有說話,定下神等待對方的開口。
“櫻庭青筱,你等會去港口黑手黨審訊間貫一。”
聲音在未完全痊愈的病症拖累下還帶有些嘶啞,但發出命令的語調則是平靜無情,帶着一種熟稔的味道。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驟然安靜了一瞬。
太宰治在這份沉默之中意識到了什麼,立馬将自己的神情轉化成了更加溫和的表象,卻被櫻庭青筱的回話直接打斷了。
“沒問題。”他閉了閉眼,也沒有問太宰治為什麼會預知到這種事情,隻是用着常用的平淡語氣接着問,“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不需要。”太宰治露出一個與紙一般輕薄的笑容,熟練地安撫着眼前的人,“你隻需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就去做了。”
櫻庭青筱摩挲書本,沒再多說些什麼,最後隻是兀自歎了口氣,望着面前這人那毫無波動的神色,轉身從房間中離開了。
在推開門的那一刻,他突然間做出回頭的動作,坐在床上的太宰治還保持着同樣的模樣,像是要将這份淡淡的笑意刻在臉上一樣。
“西西弗斯是一個怎樣的人?”将要離開的少年開了口,顯然不是一個明顯的疑問句。
太宰治擡起了眼,看向那個白襯衫的背影,他抿着嘴,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被少年自顧自的回答打斷了,從第一句話到下一句話,隻有短短五秒鐘的分隔。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沒有疑問,沒有後續,門就這樣被關上了,白熾燈在震聲中悄悄晃動,散落的燈光卻難以照進角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