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力者?”
櫻庭青筱注意到他的用詞,“我們”這個詞在此處使用的時候顯得頗為無奈。
銀發青年沒什麼情緒地應了一聲,而後又否定了這句問話,“當然指的不是你和我這樣的異能力者……唉,如果隻是異能力者的話,那沒準還好解決點呢。”
“隻可惜事與願違,這場雨困住的是都柏林人,也就是在這座城市中的本地人,外來的人是不會受到其影響的。”
所以夏爾·佩羅在接到前往橫濱的命令後可以直接離開都柏林,但像貝克特這種遊子歸鄉的人,這便意味着隻要他踏上了這片土地,那就不要再想着離開了。
“是嗎?”櫻庭青筱将目光轉向了車站外。
他指着雨中匆匆行走的人群,向身邊的青年反問了回去,“從現狀看來,都柏林的人們并沒有陷入困境——至少沒有陷入如你一樣的困境。”
塞缪爾·貝克特如今的情況确實不算好,他說話的時候尚且能讓人感受到此人是活着的,然而他不作聲響的時候就跟直接消失了差不多。
這也是櫻庭青筱先前沒有注意到他的原因。
“雖然人們好像是在進行按部就班地行走,但是也能夠發出其他的聲音,呼吸聲,電話聲,摩擦聲......而貝克特先生,你卻快要變成一出啞劇了。”
他們坐在車站提供的長椅上,像是被外面行走的人流孤立了一般,又像是這片灰暗世界裡唯一有着自我顔色的兩個人。
貝克特沉默了一會兒,現在他不說話的時候更像是一幅靜物畫了。
“是因為你的異能嗎?”櫻庭青筱繼續問道。
“你的異能阻斷了這場雨......不對,這場雨沒有停下來過,它已經下了很久了。”
他聞到了陰濕腐朽的氣味,就算是連日的雨水也不能造成如此濃郁的氣息,這場雨的凝結核裡似乎存在着其他的東西,但他反複辨認眼前的景象,都隻看見了一場輕輕飄飄的絮雨。
那就是抽離了都柏林的空間?可是這也不對,雨确确實實地落到了他們腳下的街道中,又各自彙成一條條小流,在鑽進了陷落的井道,沒有任何空間抽離的迹象。
最後一聲歎息打斷了少年的思緒,貝克特緩緩說道,“确實是因為我的異能。”
“那本來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上面赫然留着厚厚的傷痕,“卻在這時候起了意想不到的反作用,雖然也隻是一點延緩雨水的作用。”
櫻庭青筱沒作聲。
實際上,就算貝克特可以做到控制雨水,或者是直接抽離空間,那他的異能力都已經算得上非常稀有了,自然類與空間類在異能界一直都很少見。
然而接入了後世裡大半個歐洲情報網的櫻庭青筱卻完全沒有聽過塞缪爾·貝克特的名字。
連帶着讓夏爾·佩羅不得不放下假期來處理的詹姆斯·喬伊斯,這個名字他也沒有聽過一絲一毫。
那這就意味着如下兩種情況:
一、喬伊斯與貝克特的信息隸屬整個歐洲情報網的最高級别,當時的他還沒有能力查到。
二、喬伊斯與貝克特早就死于某場事故之中,并且沒能夠留下多少信息,緻使其他相關人員也對此一無所知。
從現在的情況推斷來,或者他們二人正好是這兩種情況的結合體。
“願聞其詳。”櫻庭青筱說。
于是貝克特看了看這個過分年輕的亞洲少年,明明隻有十四五歲的模樣,卻已經能夠承擔高危級别異能力者的委托,獨自一人來到這個陰雨不斷的城市。
他最後隻好伸出一隻手來,而少年則回握住了那隻手。
“那麼,好吧,關于這件事——至少感謝你的到來。”松開手之後,貝克特不忘絮叨了一句,“但願等待能夠有些其他的意義。”
“貝克特先生看起來對我真是一點也不放心啊。”黑發的辮子随着主人收手的動作從肩部滑落了一下,“在處理一些特定的事故上,其實我可是很熟練的。”
這個特點事故當然指的是幻書引發的事故。
“那好吧,對不起。櫻庭,我該這麼對你說嗎?”貝克特拖長了語調,而後他聳了聳肩。
少年輕笑着搖了搖頭。
“如果這有意義的話。”他也學着貝克特的話語說,“帶路吧,貝克特先生,畢竟雨水不等人。”
兩把傘就此撐開,各自走入了這場荒唐到沒有盡頭的落雨之中。
貝克特迅速報了一個地名出來,而仔細觀察過附近地理區域的櫻庭青筱很快便察覺到了,喬伊斯最後消失的地點其實離他們剛才所在的車站并不遠,隻不過如今陰雨連綿,前路都有些看不太清楚。
走過半便士橋,零散的老式教堂出現在街道的附近,他一邊注意着人群移動中的一大片靜物,一邊聽着走在前端的青年講述起這件失蹤事件是如何衍生成一場永無止境的陰雨的。
“喬伊斯身體不好,他的臉比他的頭發顔色還要白,拿着根盲杖天天就是敲——他以為自己是個報時的機關鳥嗎?”
貝克特正式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有些煩躁,他想要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來,但是又忍住了,“我和他上次見面還是在......忘了,至少那個時候的喬伊斯還沒全瞎。”
“然後多久前,他寫信過來告訴我,自己終于打算回到都柏林和他的妻子徹底安定下來了,我原本想着這挺好的,然後看到了下一封信,一個叫娜拉的人告訴我喬伊斯失蹤了。”
娜拉就是喬伊斯的妻子,是她主動找上了當時在都柏林度假的夏爾·佩羅請求幫忙,也同樣是她向貝克特發出了求救信。這點櫻庭青筱聽夏爾·佩羅說過。
“我還沒來得及陪他喝酒慶祝,人就直接消失了,呵,什麼都沒留下,除了這場該死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