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不巧,我被安排的身份正好就在這戶人家裡。”櫻庭青筱唔了一聲,他很快就習慣了身上的這些枷鎖,隻是覺得現狀才是最麻煩的。
如今身處宴會與葬禮上的格麗塔和湯米會在今夜回到家中,然後死于一場突如其來的雪災,伴随着他們死訊的傳播,【翡翠夜】的輪回也将再次啟動。
而作為變數闖入的櫻庭青筱則是打破了這個已經被安排好了一切的故事,雖然他本人完全被世界所限制,但好在貝克特的虛無化程度不高,保留了較多的自我意識,僅和櫻庭青筱見過一面就能想起大半的記憶。
貝克特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項鍊,詫異道,“【翡翠夜】竟然沒有把你邊緣化?”
“我的身份類似于一個臨時出現的新角色。”櫻庭青筱簡單解釋了下薩缪拉在書中的地位,他沉吟片刻後又補充:“應該不是喬伊斯的遺願,大概是世界本身的意志做出來的事情了。”
如果是喬伊斯的話,大概會選擇把自己這個故障物一樣的存在直接清除,但是【翡翠夜】的世界本體卻反其道而行,不僅接納了自己,還專門設置了一個與主角關系十分相近的角色出來。
就像是對于櫻庭青筱的到來有着自己的私心一樣。
“世界的意志?”貝克特皺着眉頭咀嚼了一下這個說法,将視線投向了窗外無邊無際的雪。
“是這場輪回的結局已經糟糕到《尤利西斯》都看不下去了嗎?”
思及這件事情的結局,連櫻庭青筱都有些難以琢磨這本幻書的意圖,擁有着“創造”職能的幻書本來就少之又少,即使隻是對現實進行了簡單的模仿扭曲,這些都足以夠孕育出一個純粹的意識體來了。
按理來說,一本幻書的寫作需要着大量的情感灌輸,僅僅依靠喬伊斯本人的輸出是完全不夠用的,就算他抽取了全體都柏林人在某個時間段的全部強烈情感,也難以編織出如此完整的鏡像世界。
他先前關于【都柏林的守靈夜】做出來的推斷如下:事件當天,《尤利西斯》為了進一步貼近現實的構造框架,隐藏在夜晚的【翡翠夜】終于吞噬了現實的都柏林。
然而在事件的末尾,也就一夜之後,這座城市又恢複了正常的模樣,隻是消失了兩個許久不回故鄉的遊子。
所以他後來猜測是徹底虛無化的貝克特在失去意識後來到了【翡翠夜】,其異能做出了相應的行動行動,成功解放了被束縛于鏡像之中的都柏林與都柏林人。
……要在異能的方面做到脫離幻書掌控的程度,那麼也就隻有特異點的産生了。
特異點的出現往往是兩種相同或相斥的異能接觸所緻,雖然不知道貝克特和喬伊斯是怎麼做到完全不會面,卻能将各自的異能保持在一個相互共存,不産生沖突的地步的。
但意識徹底虛無化的貝克特肯定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于是兩股重合的異能力碰撞,間接地撕破了幻書的控制,【翡翠夜】解放。
在此之後,貝克特和喬伊斯都陷入了杳無音訊的地步,二者大概率都是消失在了那個僅此一晚的翡翠夜中。
這件事情的整個過程都過于詭異,還折損了兩個時間類的異能力者,難怪鐘塔侍從也對此三緘其口,将與其相關的全部信息都束之高閣。
說到底他們還是不能夠清楚詹姆斯·喬伊斯的用圖,他為什麼要千辛萬苦地創造出一個以都柏林為藍本的扭曲世界?
唯一讓兩個外來者稍有思路的就是貝克特以奧盧姆神父經曆的那六場輪回,既然是從格麗塔一家被雪災吞沒的時間點而開始充值輪回,那麼格麗塔無疑是這場故事中的主線人物。
失去了異能力的櫻庭青筱此時也沒法與喬伊斯聯手創造出這個世界的幻書進行溝通,他之前還能夠勉強感受到幻書活動的範圍,如今自己身處幻書布置的世界中,反倒變成了一個徹底的無能力者了。
多半是這些捆了自己大半身的束縛所帶來的效果。
“混亂,扭曲,鏡像......”
貝克特聽見身旁的人正在絮叨着什麼。
櫻庭青筱垂下眼眸,臉上的神色幾乎沒什麼明顯的變化,他半晌之後才問道,“你先前說過喬伊斯不信教吧。”
“對,那家夥早就放棄了對宗教的信仰。”
既然如此,那在這個全然扭曲的世界中,倒也并不意外喬伊斯會成為一個受宗教影響深重的畫家了。
貝克特往下接話的聲音附上些許了然,他唇角勾起,“你對他的身份已經有了清晰的猜測?”
“先生你不也一樣嗎,好歹也是經曆了六次輪回的奧盧姆神父,而我也隻是想再确認一點罷了。”櫻庭青筱平靜回複。
“那當然沒問題,就我也想确認這一點,因為我覺得一直喬伊斯不是一個會當主角的人。”貝克特的聲音截然而止,“但是凡事皆有例外。”
現狀已如野馬脫缰,還給了他這個半失憶人士帶來了許多不能夠完全确信的麻煩。
倘若沒有櫻庭青筱的刺激,他怕是能一直當着一個穿行在宴會與葬禮之中的神父,聽起來簡直就像一個十足的恐怖故事。
“說不定這是一本自傳體小說呢?”櫻庭青筱輕笑了幾聲,“就算再怎麼抽離自在的存在意義,也不能夠否認自為的存在意義,隻是如今擺在翡翠夜上的一切,變成了一個連存在本身都被否定與扭曲的鏡像世界。”
荒涼的世界,荒誕的輪回,荒謬的故事,一切都在突發的雪災中落入尾聲,然後全部再重啟。
整個故事發生都隻是發生在都柏林的一天之間,卻也隻是發生在主人公的一念之間,死者沒能夠完全死去,生者睜開眼睛依舊是新的一天,而《尤利西斯》在喬伊斯的回溯下始終沒有定數的結局。
他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抓着格麗塔這條線索往前追尋,如果真如櫻庭青筱所說,那麼一部自傳體的作品是最好定義出一個對應的人物形象。
因為在做閱讀理解的時候,實在沒話可寫,那就直接對着作者生平一頓亂抄,總能湊到幾點相似的,同理,通過作者的特點一樣能夠反推出書中的角色,就算特點已經被鏡像所扭曲過,但辨識的方便程度是不會有什麼改變的。
“你說的這是存在主義的觀點?”貝克特聞言愣了下,他常年待在法國,自然是聽過這段理論的,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裡又聽到一次。
“啊,好吧......一切僅為個人理解。”櫻庭青筱哈了口氣。
“以及關于這個問題的根本,我覺得你不如去問喬伊斯——斯蒂芬·迪達勒斯,正主的回答永遠更加快捷簡明,雖然我想喬伊斯的狀态大概跟你先前的差不多。”
二者都是處于一個将本體記憶存放于潛意識之中,對外展現出初始記憶的表象情況。
貝克特的淺層失憶是因為喬伊斯被先一步實施的【翡翠夜】覆蓋重置所緻。
而喬伊斯的淺層失憶就耐人尋味多了,從他們初遇的對視開始,就算是站在二樓等候室的落地窗前同貝克特交談,櫻庭青筱也從未結束過對此人的觀察。
“他也失憶了啊......你們接觸過了?哦,忘了,你的身份就處于格麗塔家。”貝克特自顧自地自己圓上了邏輯,他沒再問為什麼喬伊斯也會陷入如自己一樣的淺層失憶。
他頓了頓,從腦海裡的回憶抽出了對應的故事情節,“你們剛才是一起過來的,那接下來要發生的就是斯蒂芬準備和格麗塔求婚了。”
“翡翠夜的輪回應該也是第一次出現我這樣的變數,畢竟是一個無法融入也無法排斥的存在,但你已經受到我的影響了,喬伊斯那邊的情況倒是不清楚。”
櫻庭青筱頓了頓,他默默地點頭,“貝克特先生,你的身體能撐住嗎,不然我想再走一個輪回看看。”
貝克特迅速明白了少年的意思,确實如他所言,再走一個輪回有利于他們倆徹底确認喬伊斯與翡翠夜的情況。
“應該還能撐幾個來回,我的異能對這裡有着小部分的控制權,一直都有在保持着和翡翠夜的對抗。”他回道。
在徹底進入了由自己異能所掌控的空間後,就算【回聲之骨】好幾次都被【翡翠夜】給先發制人,但也足夠貝克特進行兩到三次次完全的反制了。
對于對方敢死隊一樣的态度,櫻庭青筱也隻是搖了搖頭,說話的語調保持着一如既往地和緩安穩,同樣也沒有失去半分緊湊。
“一次輪回就夠了,剩下的全部就留在一起吧,我們總得離開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