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坐在椅子上,等着護士換藥的患者本人卻很平靜,就像是提前預料到了結果,所以在此刻坦然面對着一切發生的事情。
“沒關系,就這樣吧。”他說話的聲音很小,拒絕的意願卻很明确,麗德爾也不由得沉默了。
而在他們這邊安靜的襯托下,隔壁病室中,得知了女兒中槍身亡,父親陷入昏迷不醒的中年女人的痛哭聲由此變得加清晰哀絕。
從那天開始,平日裡能居家辦公,就絕對從不出門的櫻庭青筱,在傍晚的時候提前處理完了當天的公務,留下了兩人份的晚餐就匆匆出門了,直到臨近天亮的時候才會回來。
按櫻庭青筱如今明面上的身份來說,他是不應該主動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的,就算小女孩死了,書攤老闆變成植物人,但在襲擊者被徹底抓捕後,全部的事情就跟自己已經沒有什麼關系了。
隻有那條刺眼的傷疤還停留在少年的手上。
身為一位合格的助理官,麗德爾并不意外櫻庭青筱的做法,她在認可對方的做法的同時,也默默地接過了在對方外出的夜晚時段裡所接到的全新事宜與任務。
比如她今天晚上參加的這場宴會,再比如她等會兒離開宴會後,就要轉車去東北方向上的戴高樂機場,接一位從橫濱總部前來視察工作的港口黑手黨幹部。
“晚上好,這位栗發的美人。”一道男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凝滞的無聲氛圍。
被打擾的二位聞聲扭過頭,齊齊看向了這位不速之客。
麗德爾認得這個男人,來自西班牙的某個組織,最近和港口黑手黨在寶石貿易的方面上有着不小的沖突。
在注意到了此人的到來後,她立馬向前走了一步,擋在了莫班小姐的身前,露出了一個恭維且不失虛假的笑容,“晚上好,先生。”
端着酒杯前來的男人自信滿滿,他可看清楚了,站在港口黑手黨那個小助理身後的小姐,先前是跟在【巴士底獄】的人身邊,和那人平起平坐的,可見其地位之高。
隻是到哪都有蒼蠅煩人,他看着麗德爾,語氣也變得非常不客氣,“這不是港口黑手黨的麗德爾嘛,沒想到幾天不見,你連自己頭發的顔色都分不清了。”
麗德爾面不改色道,“是嗎,我的眼睛确實不好,搞得我有時候也分不清眼前的東西究竟是人,還是狗。”
“貴組織現在都要讓一個眼睛有病的小姑娘來出面了,那真是惋惜,聽聞貴組織的代理人最近不幸受傷了?啊,就是那個黃皮膚的年輕人吧,今天一看果然是沒來啊,怎麼樣?還沒死于流彈吧。”
男人哼笑了一聲,“如果港口黑手黨現在都要這樣了,那我還是勸你們早日放棄與我們進行Murad競争,現在,讓開你的位子。”
港口黑手黨不過是一個遠東的小組織,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還在平白無賴地占着巴黎乃至歐洲寶石市場的一小部分。
雖說也标牌為一個小型的異能組織出現在了這場晚會上,但是他聽過,日本連一個超越者都沒有,那這個不入流的異能組織更不會有着值得一提的異能者,也不知道巴士底獄的人究竟看上他們哪點。
眼前的少女依舊保持着笑吟吟不變的神情,仿佛也沒聽見讓自己滾蛋的話語,“是嗎,那多謝您的關心啦,所以,作為一點小小的謝意,我誠摯地建議您不如再仔細想想,貴組織最近在加萊和馬賽兩邊所做出的事情——”
“畢竟比起要偷渡客來維系貨物的安全,不管怎麼來說,都還是港口黑手黨會更好一點吧,好歹我們上報政府的時候,還有着正規手續呢。”
“不過是靠着巴士底獄就買通了政府……”男人頓了頓,厲聲反駁道。
麗德爾被他的反應逗笑了,“可是就算是這樣,Murad最後還是選擇了我們呀,不信的話,現在就讓我們看看那位尊貴的女士給你的回信?”
見男人裝作鎮靜地開始找出身上的手機,确認消息的真實情況,金發的女孩便笑眯眯地湊上去,碰了碰對方的酒杯。
“總之,祝您擁有一個愉快的夜晚,我們就先告辭啦~”
然後她非常随意地手一滑,盛滿橙黃液體的酒杯掉落在地上,濺濕了男人的淺色西裝褲。
介于二人交流中使用的語言一直是英語,位于後方的莫班小姐依舊保持呆愣的狀态,還沒等她艱難翻譯出來大概的意思,就被急于跑路的麗德爾,牽着手腕從作案現場帶走了。
......
春天的風不冷不熱,帶着些雨團聚集而成的水汽,撲在了植物潤濕的綠葉上,為其綴上了幾分亮色。
從隧道穿行而過,燈光随着遠近的距離而出現明暗的變化,開車的少女哼着新浪潮風格的歌曲,原本穿在身上的禮服被全部換下,整整齊齊地打包在副駕駛上。
她輕松轉着手中的轉盤,心裡卻有點憂愁:隻因那位突發奇想跑到巴黎來的幹部先生,實在是太會挑時間了。
早不到,晚不到,偏偏是在整個歐洲分部都忙得不行,連個能夠穩妥開車的人都找不到出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在巴黎落地了。
感覺……絕對,絕對,是個很麻煩的人!!
直到提着準備齊全的小型行李箱走到了戴高樂機場的内部,女孩才慢吞吞地根據上司先前所提供的片斷信息,開始在移動的人群裡找人。
太宰治,Dazai Osamu,黑色頭發,太宰治,黑色大衣,Dazai Osamu,很多很多的繃帶......啊,在那裡,找到了,果然是一個護身的警衛都沒帶,而且行李也是完全沒帶的樣子,但願那個行李箱裡面的東西夠用。
整理一下頭發,麗德爾又反複重複了幾遍口中的日語,确認不會念錯由那個羅馬音構成的名字後,向着那個穿着黑色大衣的繃帶少年走了過去。
“……你好,請問是太宰治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