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瓦萊裡将硬币收起來,懶洋洋地劃去名單上的最後一個名字,他欣賞了一番這張被劃的亂七八糟的死亡名單,覺得這些天裡的勞苦也算是值得了。
雖然出外勤的一直都是櫻庭青筱,但是研究地圖,排查對象,還有翻找監控,這些事情丢在一起,對他這個轉到情報部門不久的人來說也都是很辛苦的。
關于如何平息這場發生在首都的混亂,首領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丢給了新加入組織的一系列成員,美曰其名給他們練練手。反正天塌下來也有首領和部長擔着,就幹脆讓這群天天在巴黎街頭混咖啡館的小年輕去随便處理好了。
無論是莫裡亞克還是波娃,甚至是在墓園掃了幾年地的自己,都沒有逃過被抓壯丁的命運,老老實實地爬起來開會。
唯二逃過一劫的就是遠在洛特的薩特和加缪,因為之前剿滅STRAIN的任務被首領丢給了他們,自從把那件事情處理完成後,非常有先見之明的二人主動放慢了返回巴黎的路程,在法國南部悠哉遊哉地開始度假。
真讓人覺得羨慕啊。
瓦萊裡放下名單,随口一問,“敵人的屍體已經消失了?”
“嗯。”櫻庭青筱抹去長鍊上的血迹,他現在身處的地方是舊中央市場的一條小巷裡,藏在陰影裡的好些視線黏了過來,讓人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又一次按下耳機,“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诶,這麼急啊,還想喊你出來喝酒的,畢竟好不容易才把這堆事情處理完呢。”瓦萊裡惋惜道。
盡管櫻庭青筱是中後期才加入行動的非組織人員,但其有着聽從指令,行動迅速,今天能做完的事情絕不推到明天做的等等優點,可以直接入選自己這些年來的職業生涯裡,所遇到過最為優秀的搭檔了。
優秀搭檔本人則是非常平靜地拒絕了他,“下次有機會再來吧。”
“好吧,好吧,那還是辛苦了。”
瓦萊裡關閉通信設備,望着屏幕内風平浪靜的街景,閉目休息了幾分鐘,才從封閉的監控室走了出來。
他到飲水機邊打了杯水,觀察起面前的灰色牆壁,許多各異的地圖拼合在一起,工整張貼在視野能夠拓展的全部地方,被摘選的報紙被紅色圖釘釘着,圈圈點點的痕迹一覽無餘。
從來沒有摘下過的耳機中傳來陌生的詢問聲,沒喝到酒,瓦萊裡就有些打不起精神來,隻好随便揀了幾句話敷衍回去。
“喂,您好,這裡是海濱墓園,不是哈瓦斯通訊社。”他慢吞吞喝了一口水。
“對,我十年前就已經從那破地方離職了,哦,安德烈·紀德是誰?”他擡起眼睛,看向一張接近磨損的舊照片,軍隊出身的年輕人們站在一起。“不知道,不了解,不關心,沒有别的事就先挂了哈......等等,誰不見了,你再說一遍?”
“——保爾·魏爾倫不見了??”
*
春夜的流逝是一種很難感受到的概念,櫻庭青筱走過空無一人的瑪麗橋,塞納河在橋下奔流着,一如已然目睹過的五百多天時間。
聖路易島的路燈依舊沒有什麼大的變化,慘白的燈光從遠方延伸而來,随着堤道的遠近距離而不斷被削弱,鳥兒們很少在半夜鳴叫,它們倚靠在單薄的樹枝上,注視着一河之隔的城市中,那些被折射而出的霓虹色燈光。
安茹堤道永遠都很安靜,大片鸢尾點綴的舊樓裡沒有亮燈,生鏽的雕花圍欄後也沒有人影,繞道另一邊的少年将動作放輕,他站在門前,開始在風衣外套上的所有口袋裡,找出一把能夠用來打開眼前這扇門的鑰匙。
隻是在此之前,他靜靜地擡起頭,望向了坐在書房陽台上的黑衣少年。
很熟悉的西裝三件套,比起兩年前的穿着,唯一的變化隻是在黑色的大衣裡又加了一件西裝外套,除此以外,繃帶的位置一如既往系在右眼的位置上,那隻裸露在外的鸢眸在缺光的夜晚中更顯陰郁。
他早先看到了位于樓下的另一個人,卻始終沒有做出什麼動作,發出什麼聲響,保持着一貫的死寂。
“太宰。”櫻庭青筱看向他,又把音調放得很輕很輕,但在周邊環境的安靜襯托下,他的說話聲還是顯得很清晰,“你是在倒時差嗎,還是單純睡不着?今天的天空可是一點光也沒有哦。”
視線再度移了過來,太宰治撐着欄杆,往着下方的方向瞥了一眼,那其實是一個很危險的動作,他敲了敲身下的欄杆,才開口回複對方。
“晚上好啊。”
跟随這句話一同出來的聲音很平,也很淡,如果沒預想錯的話,那應該是會被一陣風給全部吹散掉的聲音。
成功在最後一個口袋裡找到了鑰匙,櫻庭青筱把正确的鑰匙插入鎖孔,又一次擡起頭,看向陽台上的少年。
“是呀,晚上好。”他彎了彎眼眸,露出一點短暫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