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被黃翔當衆冤枉偷東西都沒哭,這會兒卻哭得厲害。
這份呵護家人的心實屬珍貴。司馬暄在心裡想着,轉頭看到迎春想要把羅韫弄到老劉的背上,忙道:“幹嘛呢?”
迎春哭得鼻涕都流出來了,她從沒有如此狼狽和絕望過,“回家啊,死家裡邊總好過死外邊啊……”
“哎……”司馬暄低頭看向腰間那塊陪了他十幾年的玉佩,這一路他風塵仆仆,每天饑一頓飽一餐的,也沒想打這塊玉佩的主意。
這會兒人命關天啊,見他們如此可憐的,也不好見死不救。
“我去請大夫過來,你們别亂碰她。”他邊說邊跑開了。
迎春看着他跑得極快的背影,鼻子酸酸的,夕陽餘晖下,影子長長,顯得他的形象格外高大。
像他這樣又窮又仗義的男人不多了,立時對他肅然起敬,為那日罵他鑽錢眼裡而羞愧難當。
等他回來,她一定要好好和他道歉。
鼓聲密密麻麻地響起,眼瞅着坊門就要關閉,羅韫的氣息也越來越弱,羅家人淚流滿面,已做好最壞的打算。
突然,司馬暄的聲音彷如天籁般響起:“彭大夫來了。”
彭大夫給羅韫診了下脈,又往她的頭上紮了幾針,沒過多久,羅韫便醒過來了,隻是人還虛弱,渾身軟而無力,說不了話,更是動不了。
彭大夫收了針,又開了方子讓他們去抓藥,而後倨傲地示意司馬暄安排他吃住。
“您這邊請。”司馬暄笑眯眯地引着大夫往酒樓走,心疼地看了羅韫一眼。
他心疼地當然不是羅韫,而是被他當掉的祖傳玉佩。
等到藥喂進羅韫嘴裡時,天已經黑透了,坊門已關,他們無法回家,而是在平康坊的小店裡住下來。
羅韫聽說是司馬暄當掉了祖傳玉佩給她請大夫時,陷入沉沉的深思中。
她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也憂愁欠下的人情如何還?
祖傳之物要如何贖回來?
次日清晨,司馬暄來了,羅韫少不得對他高看一眼,像他這樣心地善良又年輕貌美的男人不多了。
司馬暄斜瞅着羅韫,沒好氣道:“你看我做什麼?”
“怎麼?司馬公子長得俊朗出塵,還不能讓人看了?”羅韫坦然自若而笑,現如今她見着年紀相仿的人,都像在看自家弟弟,生不出任何男女情分。
司馬暄雙手抱臂挑眉道:“哼,别以為你這麼誇我就可以不用還錢了,我為了你這病,當掉了我的祖傳玉佩,你欠我的人情可大了,不是還錢就能清的了。”
“難不成你想我家小姐以身相許不成?”迎春插話道:“我告訴你,沒門!”
司馬暄擡手道:“那倒不必,即便你家小姐想嫁我,我也養不起,還錢再請我吃一頓好吃的,我們便兩清。”
羅韫信誓旦旦道:“錢會還的,飯也會請你吃的。”
“這還差不多。”司馬暄将借條抖開遞給她,“道上有家藥鋪,價格不算貴,可以再多抓幾服藥回去。”
羅韫鄭重地道了聲感謝,在借條上簽了字。
“不用謝,如數奉還就成,畢竟我也隻是個窮人……”司馬暄勾唇笑了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也不是我要催你啊,我就問問……我什麼時候能拿回這筆錢?我那塊祖傳玉佩還等着我去贖呢。”
說到還債這個問題,羅韫頭疼又認真道:“明日,您去我家找我,我定當如數奉還。”
“爽快!”言畢,司馬暄欲轉身離開,看到迎春擋住了他的去路,後退了一步,“幹嘛?”
迎春忙不疊向司馬暄鞠了個深深的躬,“司馬公子,我錯了,那日我不該說你掉進錢眼裡了,我家小姐能好好活着,全仰仗您的仗義,我收回那日的話,對不起。”
言畢,尚未給司馬暄作出反應的功夫,她便把羅滿拉過來,“公子快給司馬俠士磕頭謝恩……”
“别,受之不起。”司馬暄擺手繞過了他們,邊走邊大聲道:“還我錢就行。”
老劉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揉揉發紅的眼睛,感慨道:“真是好人啊……”
一行人回到平安坊,孫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正在院門前走來走去。
她一大早緊趕慢趕地從羅陵趕回來,看見家裡大門緊鎖着,心頓時涼了半截,聽到鄰裡說起前日羅滿被冤偷玉的事情後,更是被吓得魂不附體。
當看到他們的身影時,眼淚狂飙,把羅韫和羅滿抱在懷裡,“吓死我了,你們這是去哪了?為何不好好呆在家裡!”
羅韫見鄰裡都在圍觀,低咳一聲:“進去說。”
孫氏領着衆人回了家,關緊院門,先是問了怎麼回事。
羅韫把這兩日發生的事情挑重點講完,孫氏聽後,罵罵咧咧道:“這殺千刀的陳家,我咒他們不會有好下場的……”
待孫氏痛快罵完,羅韫方開口問她去羅陵結果如何。
孫氏高興道:“我見到族長了,族長答應會還我們一個公道,我先他們一步回來,想來,他們明日便能到了。”
羅韫聞言,沒有做聲。
孫氏拉着她的手問:“如今陳家如此看輕我們,你是如何想的?”
“我自是不想嫁的。”
“不嫁便不嫁,但不能讓陳家如此欺負我們,我們羅家雖然家庭敗落,但也是名門之後,不能背上言而無信的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