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抿嘴一笑,她原就秉稀世俊美,這一笑立時将這一屋子嬌俏的清秀的都比了下去,商羊鳥在宜霜肩頭跳了兩下,展翅飛到林黛玉肩上,林黛玉一驚又複鎮定下來,這小商羊在肩頭竟輕若無物,她偏頭朝這小東西一笑,芙蓉素面,嬌豔翠鳥,頗有傾城之态,不止看呆了這些個丫鬟,也看呆了門口的賈寶玉并薛寶钗。
隻是屋裡人還未察覺,雪雁道,“宜霜昨兒還病的起不來床,有這什麼商羊鳥今天就好了,想來這神鳥很是管用。姑娘體弱,若是這鳥也能把姑娘的病都帶走,我便日日給它燒三柱香。”
黛玉一點她的額頭,笑罵道,“你這是拜它呢還是害它的,沒得給你熏成風雞了。”
“也不知道這鳥好不好吃。”雪雁又道,引得屋裡笑倒了一片,秋葵拉着夏堇直喊肚子疼,林黛玉靠在宜霜身上道,“今日讓廚房多上一道菜,或是乳鴿或是野雞的,不拘什麼,讓咱們雪雁也吃個夠。”
賈寶玉出聲道,“妹妹屋裡好熱鬧,什麼事這般高興。”
林黛玉忙從宜霜身上起來,隻臉上還有笑出的紅暈,看的賈寶玉目不轉睛,薛寶钗見賈寶玉目光不離林黛玉,心裡有些擰着,進了屋道,“今兒起的早了,想喊了妹妹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
不知為何,薛寶钗一靠近,這商羊鳥竟從黛玉肩上飛走了,在黛玉書桌的筆架上站了。賈寶玉道,“妹妹屋裡的這隻鳥好漂亮,是林姑父送的麼?”
“不過丫頭們抓來玩的,隻是瞧着好看罷了。”林黛玉理了理衣服,“外祖母這會子也該起了,咱們走吧。”
薛寶钗卻是八風不動,足下站的穩穩的道,“既是外頭抓來的,也不知道身上沾了多少髒啊病的,妹妹本來身子就不好,哪裡經得住這些。聽我哥哥說,外頭已經有瘟疫傳開了,隻是天氣冷,不大厲害。這會兒貪了好看,等真染了病哪裡了得。”
林黛玉蹙起眉毛,冷笑道,“寶姐姐真是好見識,連着外頭的事都懂。若是真染了病,也不會染得到寶姐姐身上。我這書房髒的很,沒得寶姐姐這一身冰清玉潔都為了我蒙了塵,咱們還是外頭說話吧。”
說着自己披着披風率先出了門,後頭是一衆丫鬟,偏宜霜跟在最後,對着賈寶玉和薛寶钗道,“寶二爺同寶姑娘不是也要請安麼,怎麼不動?再等等,姑娘倒要進老太太屋裡去了,有了先後腳,哪裡算的上一起請安呢。若要一起請安,這冰天雪地的,也不好讓咱們姑娘在屋外頭等啊。”
林黛玉住在賈母的西廂,确實是幾步路便到了。寶玉忙跟了出去,寶钗臉色怏怏的,“你們主仆都是口舌伶俐的,我不過白說一段。”
不想賈寶玉在前面聽見了,回頭道,“寶姐姐既知道白說,又何必開口,好端端的倒咒起了妹妹,好沒意思。”
薛寶钗捏着帕子,心口堵得直發慌,隻是她素來端莊大方,強忍了下來,待進了賈母屋裡,已是臉帶淺笑,一如既往。
賈母今兒個心情很是不錯,拉着黛玉的手關懷了好一段話,待得邢夫人王夫人來了,又說起過年的事,不管天氣如何,他們這樣的人家總要熱熱鬧鬧,氣氣派派的過個好年。
正說得高興,忽賈琏闖了進來,因着都是自家人,也沒有起身避嫌,鳳姐嗔他道,“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吓着老祖宗同你妹妹們。”
賈琏并不同她耍花腔,臉色沉重,低聲道,“剛有人來報,皇帝駕崩了,如今已經閉九門,招文武大臣入宮了。”
賈母激動的站起身來,不小心打翻了茶盞也顧不得,“那遺诏點了哪一位爺?”
賈琏道,“皇五子。”
賈母頹然的坐回榻上,臉色灰敗,王夫人也是臉色難看的很。原來後宮中隻孫貴妃獨寵,連着她誕下的皇四子皇七子都頗得聖意,元春便是在她宮中當差,很是能依靠貴妃的勢。
皇後雖出身名門,但是身體不大好,并不太見人,也不大得皇帝喜歡。不想最後竟是她生的皇五子繼位。
王夫人抹着淚,“原想着元春在貴妃處有幾分體面,以後也好有個好前程,不想貴妃看着勢大,竟也做不成太後。”
太後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她要是賜了宮人給皇帝,也是合情合理,原就是孫貴妃許給賈家的恩典。如今孫貴妃能得一個太妃就是好的了,元春可怎麼辦呢。
賈母立刻呵斥道,“這也是你能渾說的?!寶玉快扶你們太太回去歇着去。”
林黛玉也回了屋,隻幾個人在屋裡悄悄說了一回,黛玉道,“皇五子是中宮嫡子,再尊貴不過的出身,最是名正言順不過。縱是二舅媽自己,也不是最看重二哥哥,難不成還望着環兒繼承家業不成?”
張志家的原本今日和她丈夫在外頭整理行李,不想聽說今上崩了,外頭有些亂,趕緊的回來守着林黛玉,聽的黛玉這樣說,是既喜她通透,又憂她直白,勸道,“真真是姑娘這張嘴……心裡清楚便是,何苦非說個明白,小心臊着别人。”
林黛玉道,“我自然是清楚的,不過跟你們幾個私底下說,外頭不露半分的。”
張志家的略安了心,又道,“不過是财帛動人心,不然這二太太一家子怎麼占了榮禧堂,反讓大老爺大太太一家子窩在東院呢。說句不敬的,若這二太太是個姨娘,此時她必定是贊同庶子繼業的。”
宜霜道,“你們說的這些個我竟都不懂。”
雪雁跟着她道,“莫說你新來的不懂,我這跟了姑娘許久的也不懂呢。”
林黛玉似是無奈,指着她倆道,“一雙呆頭鵝。”
衆人又忙着換了素服,卸了钗環,黛玉還在服喪,素服是不缺的,又賞了幾身沒穿過的給宜霜幾個,“先穿着,回頭再做幾身。雖咱們在家裡外頭瞧不到,也得守着規矩。”
皇帝死了京城百姓都需服二十七日的孝,外頭各廟觀寺院,每天都各鳴鐘3萬響。
各家诰命夫人都要進宮哭靈,賈母是超一品诰命夫人,邢夫人三品将軍夫人,自然都是要去的,不想王夫人不過六品敕命,連個哭靈的資格都沒有。又有隔壁甯國府尤氏來請,尤氏亦是四品诰命,又是賈家宗婦人,隻是賈母年長品級又高許多,仍是她打頭。
待到臘月十五,新皇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