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霜卻覺得這爹也糊塗,她報恩是報林黛玉的,尊敬也是尊敬林黛玉,對這個不管女兒的糊塗爹沒啥好感,打斷道,“老爺這話好糊塗,姑娘哪裡失了教養不成?既說是外祖母照顧,姑娘年紀這樣小,難道不是聽着安排罷了?如今不說照顧的人有問題,倒來拷問姑娘。這千裡迢迢的回家,不曾有句問候,就是這誅心之言,實在可笑。”
若是旁人這樣打斷林如海,他斷斷不會輕易放過,可他如今心裡當宜霜是哪路神仙,有些敬畏,倒被她質問的啞口無言。
林黛玉垂着淚道,“在賈府,女兒是客,客随主便,外祖母是長輩,她的吩咐豈有不聽從的。女兒雖知不妥,可也無能為力。”
林如海看女兒淚容肖似去世的妻子,一腔怒火退的幹幹淨淨,他連了幾任的巡鹽禦史,實是先帝心腹,如今新帝登基,不知哪日是清算,若是不得善終,留下黛玉一介孤女,反倒比在賈家形勢更險峻。
所托非人,左右為難,最終化作一聲長歎,“是為父考慮不周,委屈我玉兒了。”
尋常仆婦絕沒有開口的資格,可孫嬷嬷是府裡的老人,看着林如海長大的,見他如此,心疼道,“老爺還怕賈府不成?”
孫嬷嬷對賈府從來沒有好感,林如海高中探花,何等意氣風發,林家都欣喜這位小主人能延續姑蘇林候的百年基業,不想林如海娶了賈敏,子嗣單薄,至今隻留一個弱女。再一個同賈府來往之時,賈府衆人多說是林如海靠他家提攜才有能高升,實在是無稽之談。
如今這樣對待大小姐,不過是欺壓林府人丁單薄罷了。
林如海道,“嬷嬷不懂,這事同賈府無關。”
孫嬷嬷便不好再勸,隻恨賈家是個喪門星,若是大少爺站住腳,何曾有現在的為難。宜霜卻想不通她們都在為難什麼,大大咧咧道,“家裡這樣有錢,老爺這樣官位高,哪裡難成這樣了。”
林如海聽她開口,有些意動請這個小神仙指點,畢竟她能看到千裡之外,未必不能預知未來,便道,“這困頓之局你如何看?”
“我沒看出來哪裡困頓了,賈家不能住就住自己家呗,林家這樣好,自然有人想要娶姑娘。”
“若是有一日我倒了,林家倒了,玉兒又該何去何從。”
宜霜心想你家本來不該倒的,都是警幻那個老鸨子騙了仙子來報恩,為了能跟賈寶玉捆綁一起,隻好搞死你了,如今我來報恩,你不死不就完了,當下就道,“老爺不倒不就完了。”
“大勢所趨,到了讓位的時候。”
“該讓就讓呗,後蜀主孟昶連着皇位老婆都能讓了,當然啊,也沒有個好命,主要是花蕊夫人太招禍。”宜霜見過無數王朝更疊,在她的心裡覺得當官就一件事,“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也有曆經三朝的肱骨之臣。狡兔死,走狗烹,可天下狡兔何其多。”
林如海探花出身,多聰明的人啊,他壓根想不到宜霜隻是随便舉個例子,他原也想着退出江南,投誠新帝,隻是帝心難測,既然小神仙提到曆經三朝,那必然自己且不會被清算,當下就下了決定。
……真的就是胡扯的,還不如摘了她的花,一片片掰下來,“皇帝用我,皇帝不用我。”這樣比較準。
林黛玉和孫嬷嬷都在一邊奇怪不已,對她高看一眼,孫嬷嬷本以為宜霜是林黛玉賈府帶來的,現在看來不是,雖她言語無狀,卻半分奴氣也無,要知道,哪怕是貼身的那些副小姐驕縱,也是個丫鬟,穿金戴銀也去不掉的小家子氣,宜霜卻不然,站在那裡落落大方,别有一分天真。
林如海沉思着不說話,林黛玉道,“宜霜被我慣壞了,在父親面前也胡言亂語的。女兒回去一定嚴加管教。”
“你叫宜霜,那姓什麼?”
額……宜霜愣了愣,回道,“費。”
花蕊夫人姓費,封慧妃,費慧妃這個稱呼一度是蜀宮的噩夢,後世有一個相近的詞語被編做繞口令,“灰化肥揮發會變黑。”
宜霜後來覺得是不是他們都喊不利落所以才稱呼她花蕊夫人的。
林如海對鬼怪亂志知道的不多,唯一記得姓費的神仙,便是淮南子裡的費長房,能醫重病,鞭笞百鬼,看這小姑娘嬌滴滴的也不像。
于是又勸慰了女兒幾句,讓她們下去休息了。
從神仙想當然想不到啦,那麼多修煉成精的,都寫下來,天帝的琅嬛□□都不夠裝,難怪後世規定,建國後不許成精,擾亂社會秩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