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羽看着天帝天後二人,眼中閃過一絲冷冽與譏诮,而後拱手告退。
正在這個時刻,一高調男聲響起:“既然鹭雲洲送的賀禮無出其右,那我缥缈嶼怎甘落後?”
這聲音高揚恭敬中帶一絲倨傲,玥兮渾身驚悚一顫,目光不自覺投向聲源處——黛夷!
他怎會來赴宴?!
他身旁并無黛窈,而落座在側的是三個穿着缥缈嶼弟子服的黑影衛。
這三個身手不錯黑影衛還真把弟子形象演繹的像模像樣,不清楚緣由的還真以為黛嶼主把弟子管教的很好,卻不知他們是一丘之貉。
玥兮越想越覺怪誕,黛嶼主既然在場,那善從師姐在哪裡?
她攥緊手心,緊張地張望四周,各個都是穿着璀璨的仙家,并未找到善從師姐的人影。
黛夷緩緩走到大堂正中央,躬身向天帝天後行揖,畢恭畢敬道:“小仙為天帝天後準備一盆南天竹,願陛下長運連綿,天後萬福金安。”
說着,他揚手揮出細碎柔光,漂浮至天帝天後案前,化身出一盆銀光點點的南天竹,夢幻而安馨。
天帝笑道:“黛嶼主此番有心了。”
滄濯默默地掃了一眼南天竹,轉而又向黛夷道:“今日怎的不見令愛?”
“小女就在坐席之中。”黛夷微笑,目光轉了一個彎,慢騰騰地落定在玥兮身上,語氣慈藹道:“玥兮,還不快過來為天帝天後行禮。”
玥兮心裡是直打鼓,這滄濯和她這個黛夷擺明就是合起夥來對付她,她現下才清醒過來,哪有這麼順利地在天國參加一場壽宴,一切都是滄濯布下的局,而自己作為一個信手拿捏的棋子的角色已然被誘入虎口,玥兮再也不敢想象接下來會是何等場面。
她慢吞吞地走到她假爹爹旁邊,僵硬地深施一禮,“檀仙寨弟子黛玥兮,拜見天帝,天後,大殿下。”
玥兮不知如何陳述漂亮的拜詞,隻覺發出的聲音已然完全不像自己。
滄濯明知故問地來一句:“你是檀仙寨弟子?那你的其他兩位同伴呢?”
玥兮輕輕道:“他們身體抱恙,不便赴宴。”
滄濯啧了一聲,話語中略帶怪罪意味:“偏偏是在天尊壽宴之時抱恙,難不成他們兩是故意為之?檀仙寨真真不給天家一點面子。”
他輕飄飄一句話,就毀了檀仙寨幾百年攢起來的一點點聲望。
座位底下有小仙官開始輕聲議論。
玥兮心底被壓制的強大自尊心被他的話點燃,她窩住怒火,恭敬不失禮貌道:“檀仙寨人向來耿直正義,從不弄虛作假,若有機會,兩人必定會再來天國向陛下天後請安。”
滄濯輕描淡寫道:“不必了,父尊母後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請安,反而被擾了清淨。”
玥兮怒火噴薄欲出,一個眼神刮向滄濯,見他也冰涼涼盯着自己,她咬了咬牙,低下了頭。
天帝側頭,低低地道:“滄濯。”
天帝較為精明大義,掣肘滄濯那一系列不諱的發言,一來不願滄濯在壽宴萬目睽睽下刁難一姑娘,二來不想讓他掃了自己和天後的雅興。
滄濯颔首,順着他父尊的意,不再說話。
半晌,黛夷打破了尴尬,他笑了笑,“小女七餘年前在檀仙寨拜師學藝,今日又獨身一人赴宴,想來檀仙寨為天帝準備的禮品都由小女暫管。”他故作親昵地吩咐:“玥兮,還不快把你們檀仙寨的慶禮呈給陛下。”
玥兮一滴冷汗順着鬓角滴落,她緊攥衣角,渾身麻木冰冷:沅爺爺沒有給她禮品!
這次壽宴不僅僅是紀優和靖芷沒來,就連沅爺爺一寨主也未赴宴,四個人隻前來一位,對天家而言已是大不敬,若是能為天帝呈出所有仙家中最精湛最亮眼最别緻的慶禮,幸許還能彌補缺勤之罪,但如今……她兩手空空,就算是再身懷絕技也無法扳回這個局面。
大堂内千萬目光灼灼地在她身上搜刮,玥兮覺得這哪是壽宴,分明就是一場公開的酷刑。
黛夷又刮一句:“怎麼不說話,難道沒有為天帝準備慶禮?”
玥兮餘光瞥見滄濯嘴角噙着得逞的笑。
好,好,滄濯暫時說不了難聽的話,又搭了旁邊這個假爹爹做幫手,變了樣的輪流折磨自己。玥兮感覺欲哭無淚。
場下有幾個挑剔的仙家悄悄議論:
“怎麼回事……”
“檀仙寨今日難道就是來吃白飯的?”
“真是一場激烈的問刑。”
蓦地,一清亮女聲挽救了這場僵局:“檀仙寨自然為天帝陛下準備了大禮,隻不過玥兮一人生怕自己保管不當,便暫時交給鹭雲洲代管。”
滄濯和黛夷臉色一變。
盈霜從坐席中走了出來,擡手遙遙在天帝案前現出一水晶匣。
天帝順手将匣打開,入目的是一玉質箫,色澤白麗,觸感冰涼。
盈霜輕輕拉了一下玥兮衣袂。
玥兮了然,即刻有模有樣地向天帝道:“檀仙寨制此玉箫,望陛下天後有朝琴箫合鳴,永結同心。”
世上人人都知天帝對天後用情至深,多年不變,他們堪稱天下最完美的神仙眷侶,此等寶物與琉璃箜篌般配,正可寓意天帝天後終白頭偕老,無疑是對這二人最澄澈真切的祝福。
天後細細摩挲玉箫,而後慈悅一笑,眼中現出淚花:“檀仙寨鹭雲洲果然深懂我心,這是數十年來妾和陛下受到最誠摯的慶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