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黛窈的錐尖離泠羽隻有咫尺之遙時,又一黑影卒然竄出,疾如閃電地在黛窈肩上猛擊一掌——
“咳……”
這一掌毫不手下留情,黛窈硬生生被那人打得嘴角溢血。
她捂着肩,不可思議地擡頭看去,對方衣着寬松墨色披風,黑長帽遮住了他上半張臉,其身後黑霧緩緩蒸騰,通身上下散發着駭人的壓迫力。
紀優。
泠羽也認出了他。
不知為何紀優與他平日裡反差甚大,原本他也隻是苦心修行的檀仙寨弟子,如今法力劇增,遠遠超乎仙界仙門人之上,手段更加決絕剛猛,甚至顯出一套冥域人的狠戾氣息。
眼見着滄濯又要發起進攻,紀優反應迅速,倏地擋在了他面前。
紀優此時前所未有的憎惡,黑帽雖遮住了他眼睛,但滄濯仍能察覺到那雙在黑帽之下死死盯着自己的視線。
“滄濯。你害了多少人,在你臨死之前我幫你清點清點——”紀優頓了頓,語調突然發狠,“也讓你嘗嘗那些被你拿捏的生靈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猛地撲過去與滄濯開始了激烈厮殺。
黛窈也趁機和泠羽繼續打将起來,四人在天上打得不可開交,壓根不能留意下方石幽山邊沿檀仙寨人和其他次仙界仙門人血光淋漓的硬戰。
“族長!”
隻見泠羽的五個灼龍族人也飛往了此地,他們正要前來助陣,不料後方卻湧來一陣陣震天響的狼嚎。
不少匹赤狼也穿來了主仙界。
五個灼龍族人在前方堪堪停下,正對狼群。
他們本想前去幫襯泠羽,卻又因半路殺過來的赤狼而中道崩殂,别無他法,既然無法助陣,隻能拖住前方這泱泱狼群以力挽狂瀾。
石幽山邊沿那群影衛們似乎在短短一兩月内修為突飛猛進,不到兩盞茶功夫便将檀仙寨弟子打得倒地不起,氣息奄奄。
沅寨主等人齊心協力變法設了保護屏,可面對源源不斷橫飛來的影衛和調阙間人,很快便撐不住了。
半空中四人打架還未結束,地上影衛們就已了結了檀仙寨人,刻不容緩,他們準備朝着缥缈嶼方向攻去。
沅寨主躺在地上,全身粘着血,顫顫巍巍地在腰間摸索片刻,摸出來一柄木箭,按下一開關,木箭頭“呲”地一聲沖上了天,而後頗有靈性地朝着缥缈嶼方向沖去。
缥缈嶼此時個個弟子都正枕戈待旦。
善從嶼主和沅寨主已事先聯通,倘若他放了一把箭朝着缥缈嶼方向來,多半是檀仙寨已然出事。
此時此刻,善從嶼主望天空,雖甯靜卻愈發昏暗,善從嶼主卻越發覺得惶惶不安。
果不其然,下一刻遠處便隐隐傳來細微的哨音,隻見一隻檀仙木箭朝着這邊飛過來,飛到半路,木箭突然“嘭”的一聲炸開了花。
善從嶼主一顆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她高叱一聲:“全缥缈嶼弟子聽令!敵軍将至,速速準備應戰!”
随着一聲聲洪亮的“是”,鹭雲洲洲主、鹭绛煙和鹭盈霜也已趕來,齊裝待發。
“隆隆隆……”
天頂傳來陣陣悶雷,如鈍鈍的擊鼓聲,但不見電光,隻是昏暗,陰雲也不曾移動。
海面泛泛不安,一如此刻每個人的心境。
過了一會兒才知,那壓根不是什麼雷聲,而是萬千匹馬踏水面的聲音。
随着時間推進,這馬匹踏海越發得猛烈,根本就是粗暴地攪動着海水,又有成千上萬馬蹄聲疊加,來勢極其兇殘,讓人聽後不由甚感窒息,身體冷了一個度,心髒也被威壓地沉了下去。
仙門人個個都艱難地深呼吸一口氣,雖然先聞其聲未見其人,道他們還是早早抽出了劍。
不久後,為首的一排影衛進入了他們的視線。
每個影衛都騎着壯烈的黑馬,朝着缥缈嶼奔湧而來。
臨近島嶼一方的海面被攪得水花四濺。
在第一排黑馬距離岸邊隻有十丈時,每個馬背上的影衛登時高高躍起,他們躍高的同時快速地抽出了長矛,下一刻便往對面嚴陣以待的仙門人麻利地飛去。
硬戰這一刻爆發。
次仙界人像是有使不完的武力,決鬥比方才剿滅檀仙寨來的更加激昂,更加血腥。
這樣以至于很多主仙界仙門人越發力不從心,既有缥缈嶼的很多弟子,也有盈霜。
盈霜的肩膀在一片混亂中不慎被刺穿,血流如注,體力大大折損,卻還是要一直硬抗。
似乎發現了盈霜體力不支,一個調阙間弟子暗笑一聲,直奔她身後,舉起劍把便準備向下一劈——
“盈霜!!”
“呲”的一聲,那把劍直直刮向了绛煙後背,盈霜感覺被人往前推了一下,她差點摔倒,下一刻便聽見了身後人的吐血聲。
盈霜面色蒼白地回頭,眼前的景象瞬間讓她倒了下來,癱坐在地上。
绛煙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她今天穿的衣裳白中帶青,淡雅怡人,背後卻出現了長長一條血痕,格外刺眼。
都是那揮劍之人所緻。
這劍原本是落在盈霜身上,卻在她不經意間害死了姐姐。
盈霜感覺視線一片模糊,她聽不清了周遭的戰亂聲,潛意識讓她急急扶起了绛煙。
“姐,姐姐……”
绛煙在她的支撐下緩緩翻了個身子。後背的辛痛疼得她狠狠攥緊了衣角,绛煙疲憊地睜開眼,看向盈霜,眼波裡流出一片溫柔。
“姐姐你是不是很疼啊,疼的話,我就給你吹吹……吹完了就不疼了……”盈霜聲音顫抖得厲害,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傻話,她隻記得小時候,每次绛煙在保護她不慎受了點傷時,她都會要求自己給姐姐的傷口上吹一吹,姐姐就會笑着說不疼了,小盈霜就不再擔心了。
現在她靠近了绛煙後背,從頸部開始,緩緩吹氣,眼淚卻止不住地挂,她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欺騙自己,她怕姐姐會死。
绛煙慢慢松開攥着衣角的手,示意盈霜不必如此,然後輕輕将手放在盈霜右臉頰上。
前不久這裡還被她打過。
“……不疼,但姐姐知道當初你這裡一定很疼。”绛煙聲音很輕。
盈霜搖了搖頭,酸楚痛楚一并上湧喉頭,“我不疼,我從來都沒怪過姐姐,從來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