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感覺玥兮好像知道些什麼。
玥兮仍是疏離的态度:“既然陛下無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她正要走開,泠羽卻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玥兮你是不是……有些事沒告訴我?”
玥兮一把便掙脫開,“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
她心裡又拱起火,登時感覺自己藏着滿腹的話無處可去,最終隻能咽下一肚子晦氣。玥兮壓了壓嗓音,“十多年前,何由徹為什麼能趁機在凡間一處山崖角對滄濯的身體作祟,這一切的源頭,你心裡比誰都清楚。你究竟為什麼要裝作無辜被害的模樣來騙取信任?我好像從來都沒認識過你。”
泠羽神色晦暗不明,那雙墨瞳比以往更加深沉了些。他默然片刻,“你如何知道?”
“這重要嗎?是不是隻要你一知道是誰告訴我這些沉澱的真相,你就會立馬派人殺了他?”見他不說話,玥兮續道:“讓你失望了,他早就死了,我不僅知道這個,還知道其他的。”
玥兮上前一步,“調阙間被禁閉的事是你的傑作吧?沒錯,它是與我們其他仙門人有裂隙,既然你能用如此至暗的手段來扳倒調阙間,倒也不枉費你廢一番心思來加害先天帝和先天後。
“因為你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調阙間,而是天帝天後。調阙間隻是你借刀殺人的工具。
“我不知道你和你父帝有過什麼樣的血海深仇,既然你從始至終都從未真正與我交過心,你又不想說,那讓我拿什麼與你親近呢?
“還有,我從沒想過你可以把你身邊的人,無論是敵是友,都能作為你複仇的工具。黛窈就被你利用得落了個神魂俱滅的下場。”
泠羽面上閃過譏嘲,“黛窈她如此想要殺死我,我反殺她,無可厚非。”
玥兮冷笑,“你自己相信自己說的話嗎?你殺她,是為了在仙門人面前留下保衛主仙界的一樁美名,你利用她,讓她殺你,是為了趁此機會讓你自己脫離灼龍之身。如此一石二鳥,你便不僅有了贊譽,還飛升成就神身,這才是你的目的。”
說到這裡,玥兮收斂了笑,“泠羽,你真厲害。”
泠羽眼尾猩紅,未置一詞。
玥兮聲音放輕:“我生平最嫉恨的就是掏出一顆心卻被對方瞞得如同一個傻子。不說瞞我,你還利用我。”
她上前揪住泠羽衣領,“在冥域時我和黛窈身體融合,你口口聲聲說不會讓我消失,可我最後還是不受控制地沉睡下去,這些都在你的控制範圍内,對不對?”
泠羽緊握住玥兮抓在他身上的手,脫口而出:“對不……”
“别跟我說對不起。”玥兮抽出手,“你們各個人都跟我說對不起,你是,靖芷是,紀優是,阿爹也是。所有人都說對不起,可你們還是做了,最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聲對不起有什麼用?”
“沒有,不是這樣……”泠羽垂眸,“玥兮,我錯了。”
玥兮心裡一陣發緊,她快速地深呼吸一口氣,說道:“為什麼你要推滄濯,為什麼你要謀害天帝天後,為什麼你不跟我事先說明,你到底經曆過什麼,逼得你做出這一樁樁事?你說啊,快告訴我。”
泠羽一語不發,半晌後,逃避似的别過頭。
玥兮等他說,沒等到,而後她低下頭,似乎明白了什麼,自嘲似的笑了一聲,轉身便走。
泠羽急忙跟上,想要抓住她的手臂。
“别跟着我了。我現在心情很好,接下來幾天你也不必來看我。”
泠羽沒再攔她,也如先前一般朝她的方向靜靜遠望。
接下去三日泠羽真的就不再踏足玉薰殿,但還是會差人給玥兮送各種各樣的禮物。
玥兮每次都會毫不猶豫地把那些東西扔出殿外。
到了第四日,她終于破天荒地主動踏出玉薰殿,孤身一人在天國各處散心。
來往的神侍見着玥兮便停下來稍稍颔首施禮,然後他們再緊鑼密鼓地各司其職。
直到一日傍晚,天國逐漸被夜色籠罩時,玥兮在一處看到了兩抹熟悉的身影。
“白駒?”玥兮下意識喚了一聲,那人慢慢轉過身來,隻見白駒身前推着一個木輪椅,輪椅上還坐着身着淺雲色簡衣的盈霜。
“黛小姐。”
“玥兮。”
他們二人同時喚聲,盈霜笑了一下,“我們好像很久都沒見過面了,你最近感覺身體怎麼樣?”
玥兮沉重地看着盈霜,她才想問盈霜身體如何,怎麼會突然坐在輪椅上?盈霜看上去氣血不足,臉色恍若浮着一層虛白,氣質也大有變化,沒有以前那般歡脫活躍了。
她好像變得更加沉穩,但玥兮反而擔心,她感覺盈霜的沉穩是以失去了快樂作為代價。
玥兮敷衍地點點頭,“我還行。”她走到盈霜面前蹲下,關切地望向她,輕聲道:“那你呢?你的腿為什麼……能不能跟我說說?”
“嗐……沒事,就是變硬了而已。”盈霜笑笑。
“硬了?”玥兮不解,下意識伸手去觸碰,可在她摸到盈霜的小腿的那一刹那,猛然縮手。
盈霜的腿硬如瓷一般,冰冷又蒼白。
沒有血色,也沒有正常人皮膚的觸感,就是陶瓷!
見玥兮驚錯,白駒解釋道:“盈霜早就懷疑過自己和姐姐的身份,前不久她才真正知曉,绛煙原本是天國神女,而她……則是滄濯為绛煙下界時打造的一個陪伴她的陶瓷娃娃。”
玥兮聽了心裡一沉,她以前确實知道绛煙為天國神女,但她從來不知道,成天活蹦亂跳的盈霜竟隻是一具化身人形的冰冷陶瓷。
如今盈霜的腿部已然硬化,這難道說,倘若不采取行動,等時間一長,她就會重新變成陶瓷玩偶?
玥兮眼眶發紅,她急忙道:“有,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你?”
盈霜面龐籠上一層薄薄的悲戚,她像是想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似的,“你瞧你,我自己都已經認了命,你緊張什麼?”
“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什麼陶瓷玩偶,不能這樣随便認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