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爹!”
下一刻,黛夷的笑容凝固了,他緩緩低頭,看見她的那把木劍從他身體穿膛而過。黛夷猝然噴出一口血霧,弄髒了玥兮的手臂,他不可置信地喃喃:“你竟然殺……我?就不怕你那個世界的爹……”
玥兮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她大叫道:“我爹已經死了!!”
她猛地抽出木劍,冷眼盯着黛夷的頭越垂越低。
黛夷苟延殘喘,拼盡最後一口氣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能不被人們看不起……罷了……”
“莫名其妙!!”玥兮又刺了一劍。她隻覺他講的這些都是借口,死有餘辜的人臨死前再怎麼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她本想再趁此機會罵他一通,但想到他馬上就死了,她倒也沒必要多費口舌了。
黛夷也如周圍的影衛們耷拉下了腦袋。徹底沒了呼吸。
玥兮踉跄了一下,手臂脫力,檀仙木劍“哐當”一下掉到了地上。
而後她慢慢地蹲了下來,把頭埋進了膝蓋裡。
盈霜忙跑過去,“玥兮你……沒……事吧?”
姜疏雲也走到她旁邊,似想張口說話,但欲言又止。
玥兮的肩膀顫抖得越來越厲害,最後她實在支撐不住,靠在盈霜的肩膀上,号啕大哭。
***
天國大殿堂裡一片肅靜,不多時外邊走進四個天兵天将,和兩個被綁着的頹廢的身影。
符津和池翡。他們兩人也如三位神君一般全身被鐵鍊捆得嚴嚴實實,隻是二人并不像神君們一樣反應激烈,反而是心死般個個面如土色,形容枯槁。
兩人齊齊被摔在了泠羽面前。
泠羽走到符津面前,蹲了下來。
感受到了前方一陣迫寒,符津的身體微不可查地顫抖起來。他的嘴也被封住,隻留下鼻子急促地一呼一吸。
突然,符津感到頭皮傳來一陣劇烈拉扯般的疼痛感,他兩眼上翻,竟是泠羽抓着他的頭發,逼迫他擡起了頭。
“這是你忠心耿耿的部下,良昶神君。”泠羽說着,将一顆鮮血淋漓的腦袋放到符津的眼前。
良昶神君是死不瞑目的,所以符津一擡頭,就能對上良昶那恐怖卻無神的雙眼。
符津渾身抽搐,“唔唔唔,唔唔唔唔!!”
他的眼珠瘋狂轉動,為的就是不讓自己看這顆頭,泠羽惡狠狠地拽着符津的頭,強迫他去看這血淋淋的腦袋,“怎麼,父親以前和良昶神君讨論如何壓制炎煌族時還君臣相顧,現在倒翻臉不認人了?”
符津說不了話,隻有喉嚨裡發出沉恸沙啞的嗚嗚嗷嗷聲。
旁邊的池翡已淚流滿面。
這時候,又有兩個天兵架着一個人徑直而入。
那個人已斷一腿,隻剩三肢,鞭痕劍痕刀痕淩亂地在他身上遍布,肮髒不堪,嘴裡還被拔了好幾顆牙,要多慘便多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何由徹。
隻是這個何由徹現在又變成了滄濯的容貌。
泠羽放開符津,站了起來,冷眼瞥向何由徹,對地上的兩人道:“你們最親愛的兒子來了。”
兩個天兵把何由徹扔到了符津和池翡中間。
這下一家三口,齊了。
符津和池翡雙雙轉頭去看何由徹,而何由徹卻把自己的頭埋在了地裡。
泠羽走到何由徹面前,蹲下,像拽符津一樣猛地攥起他的頭發,“來,看看你的好父母。他們兩人逍遙天外,縱容你作惡,逼得這麼多人為虎作伥。”
他将何由徹的頭轉到池翡面前,低聲對她說道:“您的好兒子來看你了,池翡娘娘。您沒想到吧,您的兒子早就死了,被本座親自推下山崖給害死的,眼前這個人,隻不過是個赝品。”
他再度把池翡心頭的舊傷劇烈撕扯開來,池翡哭着轉過頭不去看何由徹,卻忽然又被泠羽一把扯住頭顱。
泠羽左手抓着池翡的腦袋,右手抓着何由徹的腦袋,逼迫兩人對視。他輕飄飄地道:“本座要你們好好看看對方,否則,等你們全死光,就沒機會看了。”
兩人的面部表情都極為痛苦,而旁邊的符津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眺,泠羽見狀,便道:“噢,父親也想看您好兒子的模樣,是吧?”
于是他将何由徹的頭顱調了個彎,“來,本座讓你們看。”
何由徹突然發了瘋一般大吼大叫:“泠羽!你上心冰狂!!!”
他想說的是“喪心病狂”,卻因嘴裡缺了好幾顆牙,說出來時莫名滑稽。
泠羽面不改色,“誰喪心,誰病狂?這種字眼,竟然能在你這個蠹蟲口裡說出來。本座且問你,看看到底是誰喪心病狂。”
他将臉逼近何由徹,一字一句道:“十幾年前凡間一處城鎮裡乞丐全部慘死,是不是你的主意?”
聞言,何由徹眉心一跳,臉上扭曲了一陣,然後癫狂般地發笑,“哈哈哈哈哈!是我又枕樣!你墜後還不是也使得很産!哈哈哈哈哈——”
泠羽将他的頭猛地向地面砸去,發出骨骼碎裂的聲響。他看着何由徹滿面的鮮血,冷冷道:“你為了博一個名正言順的殺我的理由,還真是費盡心機。”
何由徹咆哮:“你不也一樣嗎!你有資格說我?!你為登帝位還不是也利用了這麼多人?!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暴君,濫殺無辜,我是作惡多端,你也不過跟我一樣,都是一丘之貉罷了!!”
泠羽又扯着他的頭發逼他從地面擡起頭來,“我為登帝位,我濫殺無辜?這些難道不是你逼我的?不,是你們,你和你的好父母還有助纣為虐那些神君,是你們把我們一步步逼入絕境,還不讓我們絕地反彈了?你們如今變成這個樣子,全部都是咎由自取,還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種話,憑什麼?你們憑什麼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