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當時在做什麼呢？”

景光的眉頭皺起來，呼吸突然急促，眉弓一陣一陣坍縮的痛，在高明及時的安慰下漸漸歸于平靜。

他放下筆，兩隻手指頭在桌面走了幾步，退回，雙手往前推，又捂住自己心口，最後看向哥哥。

高明：“你是說媽媽離開又回來，把你推到了衣櫃裡是嗎？”

景光連連點頭。

“你還有聽到什麼嗎？”

景光遲疑地寫道：“現在可以出來了吧。”

他停住了，但明顯是在思索，過一會兒他重重的寫下：“ゆり”。

高明沉思：“花卉，人名，動作？”

景光搖搖頭。

“你還有看到什麼嗎？”

景光艱難的回憶着，眼前閃過紛飛錯亂的畫面，最終還是搖頭了。

筆錄到這裡就結束了。諸伏高明向警官點頭示意，帶着景光回了高橋邸。

還逗留在此的三兩親戚馬上要出發去殡儀館了。雪奈牽着千早的手，走出來。

諸伏雪奈身穿黑色高領連衣裙，佩戴珍珠項鍊、念珠手鍊，盤發，妝容肅穆。千早換上了沒有卡通圖案的黑裙子。

雪奈另一隻手牽住景光。

諸伏健太郎把高明叫到身前，第一次這樣囑咐。

“你是弟弟的長子，同時未成年。我是本次葬禮的喪主。大人們不會要求你做太多，我說幾件比較重要的。”

“今天下午六點在殡儀館開始守夜，你焚香鞠躬後，在靈堂側方接待吊唁者并行鞠躬禮，休息的時候聽僧人誦經，也可以聽其他親友交流父母生前的事。整晚守夜要到明天淩晨兩點結束。”

“明天中午告别式，景光和你坐前排，到時候有人帶你們。儀式你就跟着走。”

“告别式結束後連着出殡火葬。火葬結束後你參與拾骨。這之後大部分人就不會跟着走了。骨灰安置到墓地的時候，雪奈帶你撒花瓣。”

“最後的最後一起向來參加和幫忙的人送上謝禮。你不用太擔心，一直會有人提醒你的。一般我做什麼你跟着做就行。”

高明認真地聽完，點頭。

健太郎到底流露一絲不忍，歎了口氣，“去換身黑色西裝吧，帶素色手帕。和景光一起。”說完，他張開雙臂重重抱住高明，很快放開了。

景光的目光本來一直追随哥哥，後來移到千早身上。女孩子明明長相可愛，卻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藍色的貓眼和黑色的杏眼對視，一眨不眨。千早悄悄往旁邊跨一步，用雪奈擋住了景光。

“景光。”高明走近，接住景光伸過來的手，領他進了屋。

他遞給景光一身備好的黑色西服，等着他接過。

景光怔住，這幾天哭多了的眼睛已經發幹，但他誤以為自己在哭，努力抑制眼淚不想打濕西裝。

高明平靜地等着，等着他接過再慢慢穿上。高明自己換了衣服，眼睛凝視虛空，把黑色的領帶固定好。

景光抱住哥哥的腿，臉埋上去，等到淚意消失，主動握上高明的手。

“出發吧。”兩人下樓，同諸伏健太郎一家一起前往殡儀館。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在了。親友小聲交談，旁人工作肅穆，千早一眼望去都是黑白，冰棺不遠處擺着遺像、香燭和供品。

當看見兩個相框時，千早一愣。

所以……他們是同時失去了父母。

遺像上的夫婦二人笑意盈盈。拍這兩張照片時，景光就在攝像機旁邊，他們滿懷愛意的眼神撫摸着他，就如同今天一樣。

爸爸——媽媽——

母親的笑顔和壁櫥前靜默的背影在眼前不斷交替，景光喉嚨發緊，發出痛苦的哽咽。

“景光，看着。”高明拍拍他的頭，向前走幾步，進行焚香儀式。

右手持香，左手護香，深鞠躬。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

諸伏高明閉上眼睛。

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起身，插香。

景光自剛才起，淚水已經在打轉。他胡亂地要焚香鞠躬，猝不及防被哥哥輕打手背。

諸伏高明：“換手。”

諸伏景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乖乖換了正确的手勢，猛得一鞠躬。

等弟弟插完香，高明把他抱起來，徒讓他在自己懷裡哭。

高橋晴走過來，“你随我去休息室吧。”

殡儀館提供配套的休息室，守夜時會有人在這裡短暫地休息。不出意外，景光今晚大部分時間都會在這裡，由親戚看着。

現在高明需要在這裡等景光不哭了，再抱他回靈堂。

這邊健太郎、雪奈、千早依次插完香，雪奈把千早領到一些親戚身邊，讓她跪坐在蒲團上。

“不用太久的，過一會兒你就到休息室去。”雪奈摸摸千早的頭，起身到諸伏健太郎身邊準備接待前來吊唁的人。

“節哀順變。”

吊唁者簽到登記，遞上紫色風巾包裹的香典袋，标注着“禦霊前”。然後焚香，鞠躬緻哀。

親戚們帶着高明對每一個人鞠躬答謝。

“休息一下吧。”

輪換的時間到了，高明得以安靜下來，跪坐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