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拼命回想昨日兩個人寫字時發生的種種,回憶到他不管不顧地吻她,她便瞬間下意識搖了搖頭,臉色绯紅起來。
難道是自己對他的“情不自禁”過分斥責,讓他再無顔面與自己同行?又或者他自己難以自持,怕接下來會對她作出更不軌之事,所以幹脆留下了信物,就不辭而别?
雁翎想了半天想不清楚。
惟獨能夠确定的是,趙桓征在離開前依然想着她,安排了小二護衛她,并且督促她盡快離開嶺南這個是非之地,去上京尋找自己的親人。
如是,也好。
考慮到在臨河逗留的時間越久,被劉成舉發現行蹤的可能性就更大,雁翎不得不逼迫自己暫時放下有關趙桓征的種種遐想,隻是迅捷地收拾了随身的行裝,輕裝簡從的上路了。
至于案頭那一套令她面紅心跳的文房具,因為太過沉重,又讓她覺得羞澀,就幹脆被舍棄在了客棧之中。
小二果然履行了趙桓征的囑托,在晌午過後,把雁翎護送到了北上的客船上。
臨河商船雲集,北上的客船也是兩天一趟,今日下午正好有一艘,雁翎就這樣匆匆地離開了她生長了十幾年的嶺南,去往了北地,她完全不曾踏足,且隻有隻言片語的了解的京畿地了。
客船是普通的福船形制,大多數都是北上的行商,沒有什麼富商,都是小買賣人,靠着兩邊的舷窗,有兩排木制的座椅,并沒有床,雁翎一進入船艙就被烏煙瘴氣的味道熏得蹙眉。
小二一直古道熱腸地陪着雁翎,還有點抱歉:“對不住了,最近北上的福船都是這般便宜的福船,官人說娘子時間緊急,小人也隻能買這班船票了。”
雁翎點點頭,道無妨。反正北上京畿并不需要太久,橫豎忍受幾天就行。
比起被劉成舉抓住,這點苦頭又不算什麼。雁翎甚至有點慶幸,若是趙桓征此刻面對這樣又擠又破的船艙,他的少爺脾氣,肯定會立刻拉着自己離開,就算花光所有的錢銀,也不會這樣受罪北上的。
想到此處,雁翎陡然一陣落寞。
從得知趙桓征舍下了她,到現在動身離開臨河,不過半日光景。
分明他們還曾經發生了可以算得上逾矩的親吻,而現在,趙桓征便不知去向。
雁翎覺得自己或者并沒有真正的接受趙桓征已經從她的生活裡消失的事實。
然而身邊的小二輕輕起身,對她說:“娘子,快開船了。官人給了小人不少賞錢,要小人一定陪着娘子到開船,小人該走啦!”
“好,多謝店家了!”
小二見雁翎眼神中是茫然且不安的,眼神中流露出了片刻的憐憫,想對雁翎說幾句寬心的話,但是最後也還是沒有多嘴。
他其實已經看出來,這對小情人未必是真正的夫妻,而那位官人恐怕也隻是尋一個理由與這小娘子分開罷了。
臨河是繁忙的港口,這種小情侶私奔,客棧裡見的多了。有時候,小兩口私奔不久,又灰頭土臉的回來了,有時候還沒出發,其中一方被家裡捉回去了,又或者一方變心,中道改路的事情,都時有發生,根本算不上稀奇。
他隻是歎一口氣,希望這小娘子孤身一人上路,路上别遇到什麼惡人。手無寸鐵又長得這麼漂亮,二八華年的少女在旅途中是人牙子們最好的獵物。
看着船一點點起錨,開始緩緩移動,店小二撓了撓頭,悻悻然回客棧去了。
——
福船内旅客擁擠,雁翎除了的行禮隻有一個小包袱,好在沿途北上要經過好幾個大的港口,船上的旅客也有下船的,也有新登船的,但總之是越往北人越少。
途中,雁翎為了能洗個澡,舒展一下筋骨,也曾趁着船家要修船或者補給,趁機下船去舒展筋骨。路過繁華的揚州時,雁翎還和船上的女眷一起去洗了錢湯。
旅客中大部分是男人,偶有幾個女性,要麼是有子孫陪同的老妪,要麼是跟着丈夫出來行商的婦人,再小的就是總角晏晏的小女孩了。如雁翎這般二八華年又不曾婚嫁的少女,卻隻有她一個。
去洗錢湯的時候,雁翎是和船上姓範的一個婦人同去的。其實這個婦人是陪着自己的丈夫範郎一起上船的,兩個人自稱是行商,此行是去京畿道販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