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傳聞的最好辦法就是讓雁翎走到人前,他也很想知道,那些無風不起浪的口舌,看到雁翎本人,會不會覺得附和了她們心中那些關于狐狸精、黃鼬精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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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政務實在太忙,趙桓征覺得總把雁翎困在秋爽園未必是好事。
主要還是看她悶在屋子裡學醫書,有點讓他上火。
恨不得去把所有和徐宗源有關系的東西,都從她的西跨院扔出去,卻又要振作起來假裝雲淡風輕,讓雁翎不至于被他吓到。
于是,他命姜望派了個侍衛,平日保護着雁翎,在東宮各處行走。
能夠自由行動後,雁翎才感知到,東宮之大,如同一座城池,後花園甚至專門為了布景開鑿了一條河流,而且是由泉水彙聚而成。
枕河而觀,可以看到澄澈的水底,荇菜參差,錦鯉斑斓,移步異景,處處都精美如畫。
她雖然說進入東宮已經小半年了,可是卻隻在浣衣所和秋爽園生活,對于東宮的整體其實是不了解的。
若是知道東宮的精緻如此之美,她應該主動央求趙桓征放她出來透透氣。
距離太子的壽宴隻有三日的時候,雁翎在藿香和侍衛的陪同下在花園閑逛,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中軸線主道上搬運箱子的小内監,魚貫而行,長長的隊伍一眼看不到頭。
“那是做什麼呢?”雁翎問。
藿香本來不是東宮的人,和雁翎一樣對這裡不太清楚,倒是姜望那個手下,對二人解釋道:
“過些天是殿下的壽宴,他們這是忙着搬運宴請要用的東西。”
雁翎呆住,這架勢可真是蔚為壯觀。
雖然想想也知道東宮舉辦大型的宴請,會規模盛大,然而真的款步到了重華殿雄偉的殿門前,才會對一場酒席能有多大規模,感覺到瞠目結舌——
重華殿前的廣場,有百步乘方之廣大,此刻已經擺滿了連起來的橫桌,大約能容納上百人同時用膳。
這僅僅是殿外的廣場,實際上重華殿内的圓桌,才是屬于地位較高的勳貴們,到時候坐滿了,并不比院中人少些。
她這才知道自己的見識是何等淺陋,從前跟着阿娘幫助郡縣的太守和長史置辦過壽宴,跟東宮太子的壽辰宴會比起來,仿佛大象面前的螞蟻。
小太監們整整忙碌了兩天,宴會現場的器具才擺放完畢。浣衣所更換了新的掌事,僅僅桌旗與餐絹等物,就有十幾箱子之多。
雁翎好奇,趙桓征說要給他安排個背靜點的地方坐,還不知道是那處角落,總之這麼大的場面,倒讓她稍微安心些了——這麼多座次,倒方便她掩人耳目地藏起來。
然而趙桓征雖然忌憚着大将軍的顔面,不會讓她多麼抛頭露面,卻也似乎并不想讓她完全不被人看到。
因為壽宴前一天,伺服監的太監就給她送來了次日要穿的禮服,雁翎看了一眼,品紅的絲綢錦袍上繡着不知名的仙雀,在梅花枝頭上振翅,栩栩如生。
細細翻看這套華服,内裡是狐狸裘的,看着很暖和,但是更要緊的是針線很講究,那赤金線的滾邊,甚至讓穿着它的人有一種诰命的氣質,簡而言之就是——有點像官服。
藿香是太醫院行走的醫女,見多了後宮中的人物,看到這衣服她第一個露出了驚詫的表情,有觑看一眼送衣服來的黃門,好像在确定他真的沒搞錯嗎?
内監是敲一下頭腳底闆都響的人精,笑着回答藿香那個疑惑的眼神:“這是殿下的意思,奴才也隻是奉命行事。”
随後就帶着随從走了。
雁翎問藿香:“怎麼回事?這衣服是明天要穿的嗎?有什麼問題嗎?”
藿香閃躲着不答,雁翎逼問之下她才說了:“這上面繡的是喜上眉梢,在宮裡,圖案是不能亂用的,想必姑娘也是知道。”
是啊,她在浣衣所洗了好幾個月的東宮的衣服,這點見識她還是有,若是穿錯了,在深宮之中是大逆不道的僭越,可是了不得。
“喜上眉梢怎麼了?”
藿香指了指那雀鳥的翎毛,道:“這個顔色,是親王或太子的側妃,才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