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是在執行趙桓征的意志,小九聞言,如獲大赦,趕緊起身,但是她太緊張了,起來的時候,又把炭火筐子踢倒了,一地炭塊就正好碎在趙桓征往寝殿去的通道上。
如此沖撞太子,若是尋常,趙桓征必然會給姜望第一個眼神,這下人從此以後就再也不可能出現在他眼前了。
然而小九和雁翎有交情,姜望又不敢擅自下命令了。
趙桓征方才剛和禮部的人周旋了許久,去為了政治結一個自己也不喜歡的婚,趙桓征的心情亦談不上好,此刻見到小九這番冒冒失失又不知禮數的模樣,便道:
“沒規矩,該去司禮監先去學學。”
小九在下院時,見識過那些掌事嬷嬷的黑手,自然會把太子想象成比那些二主子更要嚴厲殘酷的人。
不然,為何從前眼神靈動,有說有笑的雁翎姐成了美人,卻整日悶悶不樂呢?
聽見趙桓征罵她“沒規矩”,更是吓得抖了起來。
藿香在室内已經聽到了院子裡的聲音,出來以後看到這場景,倒吸了一口氣,忙上前去拉起已經吓得呆住一動不動的小九,上前對太子行禮,把小九扶到身後,禀告道:“殿下,美人在等您。”
趙桓征一言不發,蹙着眉頭跨過一地的碎炭,想去寝殿,卻看到雁翎披着棉袍,一隻腳還在門檻裡頭,怔怔地看着院子裡這一幕。
小九還跪在地上,哭也不敢哭地發抖,雁翎心疼極了,走過來将身上棉袍批在小九身上,把她拉起來,委屈而怨怼地看着趙桓征:“她不是有意的,殿下吓着她了。”
雁翎甚至沒有第一時間給趙桓征行禮,而是上來這樣埋怨他一句,趙桓征本就不怎麼高興,這下子一院子的人都不吭聲,顯得他是個惡人。
“雁翎,你還沒有拜見孤。”
雁翎杵在那裡,一動不動,藿香給她使眼色,兩個人今日是第一天在秋爽園的主院共度良宵,這個氣氛可太壞了。
最後,見雁翎根本沒有悔過的意思,趙桓征還是決定再破例一回,他壓下心頭的怒火,沒有再責罰任何人,而是大步流星往寝室去了。
但是盡是看他的背影,衆人也知道殿下是生氣了的。
雁翎站在院子裡,藿香上前,接過小九,催促道:“美人,快進去吧。”
雁翎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和趙桓征共處一室,然而很快她就聽到寝室裡傳來了趙桓征的命令:“阿翎,進來!”
低頭看着繡鞋上落在牡丹花上的蝴蝶,雁翎一步一步都像灌了鉛一般,踱步進入了寝室。
藿香跟在她身後,在後面關了門扇。
趙桓征已經踢了步雲履,來時穿着面見臣子時穿的團龍朝服也已經脫了,随意仍在架子床前的玻璃屏風上,看得出很累了,斜躺在床沿上,領口的盤扣被他随意扯開,玻璃宮燈裡燃着蠟燭,光暈照着,是脖頸處好看的一條優雅弧線。
“磨蹭什麼,快些過來。”
趙桓征的聲音很慵懶,間歇喘着氣,像是精疲力盡之後懶得使用氣力。
雁翎皺着眉頭走過去,他伸出手,颀長的手指對雁翎來說是那麼熟悉。
這雙手為了救她殺過人,為了教她寫過字,撫摸過雁翎的顱頂,牽過她的手去放河燈……這雙手是讓雁翎難忘的,但也是恨極了的,因為這雙手也曾經拂過雁翎的每一寸凝脂,在不久之前毫無憐惜地撕開了她。
雁翎不情願地也伸出手去,趙桓征輔一抓住她的素手就立刻将人拽過去,歪倒在他的懷裡,被他這樣和衣而卧地緊緊束縛在一個緊緊的擁抱中。
像是埋怨又像是終于放松下來的私房話,趙桓征在雁翎的耳旁私語:“孤在教訓奴才,你在一旁看着就是,如此替下人撐腰,亂了尊卑,不成體統。”
雁翎心裡煩極了。小九本來就不是上院的人,不可能像趙桓征身邊的人那樣入他的法眼。
但是雁翎不想吭氣,因為他的手已經開始不老實了。
雁翎隻覺得自己外裳上的盤扣,一個一個被趙桓征扭開。
他似乎,很會在黑夜裡解扣子,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