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下冒險的動作,卻正中了趙桓征的下懷。
雁翎隻是傾身過去,還沒摸到那塊玉,趙桓征反身就迅捷地捉住了她的皓腕,然後翻身覆上。
“阿翎,你還是喜歡我的,對麼?”
他的發問深情以往,急促的氣聲,分明不容她否決,卻還要熱切地問。
“我是怕玉佩摔碎了……”
雁翎雙手被他的手一左一右擒住,推到顱頂,然後是綿密如雨傾斜而下的吻落在她潔白修長像是天鵝一樣的頸上。
雁翎開始反抗,知道沒他力氣大,這時候哭也未必有用,幹脆喊叫起來:“你不是說今晚不會……那樣嗎?君無戲言!”
然後趙桓征果然停了下來,隻是依舊沒松手,伏在雁翎身前咯咯笑了起來。
他的笑不懷好意,像是在嘲笑雁翎氣急敗壞,笑完了起身,在雁翎耳畔小聲說:“今晚不會哪樣?君無戲言,可我也沒說那麼清楚。”
雁翎這一刻覺得他簡直是個無賴,全然不是人前那個端方有禮,行坐端正的儲君,分明比那些打馬長街,簪花敷粉的纨绔公子哥,還要無恥。
雁翎的眼角又盈出了淚水,她真的不想和這個即将娶妻的男人,再有分毫瓜葛,無論是感情上,還是……
趙桓征見她又要哭了,也鬧夠了,心滿意足地松開了她,雁翎長籲一口氣,卻發現他正動手動腳給她蓋了被子。然後真的退到了旁邊,安分守己地也扯了另一條錦被蓋好,隻是湊過來緊緊靠着雁翎而已。
這一回,趙桓征閉上了雙眸,是真的打算睡覺了。
孤家寡人當久了,他從前竟不覺得,兩個人一起睡這麼暖和,以後的秋爽園,要讓雁翎一直給自己暖床才好。
*
由于輔國大将軍馬上就要出征,太子婚事忽然提前,一切就準備得相當草率。
禮部的官員對這個決策十分不滿,因為太子大婚是國家大事,要牽涉許多個部門一起準備,包括禮樂、膳食、行旅等等,方方面面都涉及着利益牽扯,突然提前的婚禮注定是會讓很多打算撈錢的人失去了油水,于是上疏的折子很是不少。
趙桓征倒是順藤摸瓜,借着這些上疏的折子,挖出了不少禮部與宮廷禮儀慶典相關的碩鼠,查了幾個往年擱置了的貪墨案子。
手法娴熟,又不着痕迹。
朝臣們這才意識到,太子已經日漸沉穩内斂,手腕之高妙,很不可以小觑。
趙桓征自己本來就對楊詩瑤那樣紫色平平,也不怎麼聰明的女子沒有興趣,他這樣連心上人也可以半途撇下的人,對不喜歡的女子也不會有絲毫的憐惜,因此正好借故,又把大婚時太子妃的許多花銷都剪除,理由是國家就要起兵出征,錢要緊着前線,自己的婚事從簡,還落了個賢君的美名。
徐宗源最後一次出入将軍府是在大婚前兩天,代表丞相府給大将軍送賀禮,以及作為楊詩瑤的同窗,親自給她也備了一份陪嫁。
考慮到太醫令大人與太子的關系,楊世延并沒有多想,隻覺得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有兄妹之情罷了,還允許了徐宗源請求在大小姐出嫁之前,與她小叙的請求。大将軍對詩瑤并沒有骨血之情,并不像一般發嫁女兒的父親那般難舍難分,大軍即将拔營,他滿腦子都裝着戰事,對徐宗源擺擺手,就去看地圖去了。
到了後宅,楊詩瑤所在的院落,親信的丫鬟已經去門口守備了。
楊詩瑤穿着一身大紅的棉衣,喜氣洋洋地坐在庭院中間的秀墩上,等着徐宗源今日來給她托付東西。
這些時日,兩個人籌劃了太多,以至于到了快到了最後冒險的難關,竟然都十分嚴肅起來。
這不是簡單的私奔,而是一旦失敗會株連九族的冒險。
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如徐宗源這等儒生出身的大夫,從前是決然不會想到會參與其中的。
但是如今,因為是她,他終于有了不顧一切的勇毅。
“等你好久,還以為父親不肯放你。”楊詩瑤上前,隐隐期待的雙眸雖然不大,但因為裡頭有信念的光彩,竟然也十分的生動漂亮。
徐宗源上前,将手裡的禮盒交給她,心裡仿佛裝着無限沉重的心事,但又有起拔山河的決心。
“詩瑤,到時候隻需要按照我們提前部署好的行事便好……若是……萬一有變,你就徑直出發,不必等我。”
徐宗源像是節烈的門客,臨行前交代給主上生死文書一般鄭重。
楊詩瑤接過來,垂首視線落在錦盒上,一言不發、十分凝重。
她素日裡嬌憨,真到了關鍵大事的決斷,反而有武将後人的果決。
短暫的肅然之後,她又擡起頭,樂觀健朗地笑道:“不會有萬一,我一定不會和宗郎分開的,無論是生是死。”
徐宗源本來沉重的神情,忽然凝滞了一瞬,聽到她第一次叫自己“宗郎”,幸福滿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