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宗源恍然頓悟,确實弓弩輕便且殺傷力巨大,還可以在暗處随機應變,在充滿風險的路途中,是最好的兵器。
徐宗源大為認可,同時還随口說了一句:“子畔最擅長用弓弩,可以百步穿楊。”
話說出口,徐宗源還沒有意識到失言,他和趙桓征從三歲就在一起玩鬧,比同宗同族的兄弟還要親厚熟悉,看到弓弩就想到了趙桓征,于是脫口而言。
楊詩瑤在一旁聽着,輕輕踢了徐宗源一下,他才意識到失言。
兩人都去看雁翎的反應,卻看她面容上沒有什麼表情,就仿佛兩個人說得内容她根本沒聽見。然而距離這麼近,足夠雁翎把“子泮”兩個字聽得一清二楚。
徐宗源有些感慨,看來雁翎真的是厭棄趙桓征。
太子殿下從前所有事,都是一等一的優秀,作為儲君,文治武功都說的出一二三,居然在兒女情長方面,一敗塗地,到底令他這個昔日的伴讀和摯友有些唏噓了。
最後,三個人每人買了一把小弓弩,掖在胸襟前,就算是有了防身的利器。
*
楊詩瑤自幼是有婢女侍奉的,現在陡然要事事親為,其實好多事情是不會的。雁翎一邊照顧她一邊教她。包括洗臉洗衣這樣的小事,她也要從頭學起。
即便如此,楊詩瑤總是喜氣洋洋,偶爾會覺得自己照顧自己辛苦,但也隻是為難一小會兒,隻要看到徐宗源望向她的眼神,一切不如意都顯得無足重輕。
雁翎低頭,有點羨慕他們這般神仙眷侶。
曾幾何時,她也有個這樣的溫潤伴侶,隻不過那都是趙桓征為了騙她陪在他身邊的僞裝。
她有些難過,若是趙桓征能夠也如徐宗源這般,理解和尊重自己,是不是兩個人也不會到如今這一步……
這個想法讓她難過了一瞬間。
那畢竟是帝王,難道自己有什麼本事去改變他的霸道蠻橫?這時代哪個有權勢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徐宗源是萬裡無一的異客,怎麼指望趙桓征那樣執着于權勢的人,能夠對什麼人情有獨鐘,改邪歸正?
雁翎鄙夷自己沒有出息,拍拍臉頰,讓自己清醒清醒。
*
因為三人相随,一路上也是有說有笑,加上兩岸的春色越來越濃,後面沒有追兵的任何迹象,看起來逃亡似乎已經成功了,于是放松下來,心情也跟着愉悅。
這條船的船艙被隔成很多小的房間,三個人住了兩間,徐宗源和楊詩瑤你侬我侬,談情說愛。雁翎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一盞燈,于是将所有勁頭用來學醫。
徐宗源也不吝辛苦對她細心點播,雁翎才知道比起真正術精岐黃的太醫令大人,藿香那三腳貓的醫術确實是不夠看。
雁翎在很短的時間内大大精進,頗有一種白光閃過,頓然開闊之感。
更可喜的是,這條客船一直沒有多少旅客,三個人從京師逃出來的時候神經緊繃,生怕被捉回去,而現在一切正常,于是越往南越放松惬意。
徐宗源每日都要閉門看一會兒經方,禅定一下以養生息。
雁翎和楊詩瑤就去甲闆上曬太陽,一邊看風景,一邊聊天。
雁翎感念楊詩瑤慈悲帶她逃出來,楊詩瑤則對美貌又善良的雁翎一直很有好感,因此兩個人半途上就已經親如姐妹了。
所以楊詩瑤某日便大膽問雁翎:“阿翎,太子那般寵愛你,你為何放着美人不做,非要逃出來呢?”
雁翎沒想到楊詩瑤問得如此直接,反問她:“我還想問你,為何大小姐太子妃都不做,非要逃出來呢?”
楊詩瑤聞言,不禁覺得好笑,趙桓征誠然是個俊美無俦貴不可攀的君王,卻一個二個都不想和他在一起。
楊詩瑤正色說:“其實,我是因為京師沒有人真正愛我。子泮的心都在你的身上,而宗郎才是唯一一個珍視我的人。我想和愛我的人在一起。”
雁翎不想提起趙桓征的一切,從前恨他霸道蠻橫,自私扯謊,如今逃了出來,隻是不想再提過去的傷心事。
她想起了第一回和楊詩瑤相見還是在大将軍府門口,于是這樣說道:“我去京師本來就是去找我的親人。親人沒有找到,自然要離開。東宮和我沒有關系,一輩子很短,我不想以色侍人。太子隻是把我當個擺設,看似喜歡,卻并不關心我心裡在乎什麼。如今我想自由自在地活。”
楊詩瑤聞言,有點如釋重負,道:“你既這樣想,我倒是松一口氣。我從前還怕,是因為我們那樁荒唐的婚事,讓你們心生了罅隙。”
雁翎搖搖頭,說:“大小姐救我出來,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隻是如今,隻想往前看。我想有一天也能靠自己有門傍身之能,自食其力,在不受人的欺侮。”
她想學阿娘,哪怕清苦一點,隻要能養活自己,也可以活得痛快潇灑,好過在東宮,仰仗着不可靠的寵愛,命不由己。
雁翎看向兩岸的風景,山樹倒映,都節節後退。她從此後,隻想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