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很需要用各種方式告訴自己雁翎找回來了，不再是他視線外不知何在的一個記憶，她還肯試着給自己機會，還不至于真的對他恨之入骨。

但是趙桓征忍住了，他沒有再去叨擾雁翎，而是去了另一間側室去睡了。

他希望她能睡個好覺。

一夜好眠，在嶺南特有的莺雀的啼叫中，趙桓征睜開了眼睛，他立刻起身，由下人們侍奉過穿好衣服，就想去隔壁尋找雁翎，卻被那邊的侍者告知，雁翎一大早就去上池齋抄方了。

趙桓征随意換了間蠶絲的披風，就想去上池齋找雁翎。

他蹙着眉頭去想，為何徐宗源的魅力這般大，能讓雁翎早早起床。醋意襲來，他又有點後悔昨夜答應雁翎這樣容易，她竟然早上也不過來給自己打個招呼，隻想着忙自己的事情。

他隻帶了姜望和另外兩個伸手極高的侍衛，就出現在了上池齋的前店。

徐宗源正在給患者号脈，而雁翎坐在旁邊随診，徐宗源一邊耐心詢問患者的狀态，另一方面，自己把脈之後，就讓雁翎也試試，一邊開方子，一邊給雁翎講解。

雁翎聽得認真，還在身前的信箋上塗塗寫寫，趙桓征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忙碌着的兩個人竟然沒發覺。

也難怪，上池齋現在看起來小有名氣，而太子賞賜了這位郎中五十金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嶺南百姓不知道徐宗源和趙桓征的關系，四起的傳聞将徐宗源的醫術說得如同華佗在世，還說正是因為他術精岐黃，才根治了太子的頑疾，得到封賞正是由于太子高興。

于是上池齋從剛剛開業時的門可羅雀，變成了現在的水洩不通。

趙桓征站的地方其實是患者排隊的地方，烏烏泱泱都是人，所以添了幾個也看不出來。甚至又隔了一會兒，這隊伍都已經排到了前街上。

趙桓征走過去，徐宗源才看到他，下意識就起身，想要行禮，趙桓征卻語氣平常：“承志，你忙你的。”

倒是雁翎，一看趙桓征大早上的也不處理公事，就過來盯着她研習，有些不自在：“您老人家還是回去吧，這裡人多，都帶着病氣，對人不好。”

趙桓征聽見她的逐客令氣就不打一處來：“我不是答應你從此以後有的是時間學嗎？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回去了你就不能陪陪我？”

趙桓征說這話的時候，正巧楊詩瑤從後院端着茶水出來，給徐宗源和雁翎看茶，過來的時候一臉驚詫的神色。

這粘人精發言真的是出自太子之口嗎？

楊詩瑤想不通，雁翎的本事該有多麼大，不僅僅能勸服趙桓征原諒自己和徐宗源的出走，另一方面還可以改變了太子那個孤高的喜氣。

真是……太會教育了。

“阿翎，這裡有我抓藥打雜，你還是和……子泮去玩玩吧。”

無論如何，那也是太子，不能太薄了他的雅興。

徐宗源也起身，對雁翎同樣催促道。

雁翎看一眼趙桓征，多少有點嫌棄，但是他隻當自己沒有看見，對雁翎說：“你的恩師也不想讓你繼續在這裡呆着了。”

雁翎隻好起來，剛剛站起來，趙桓征就捏住她的手，擠過上池齋烏泱泱的人群，往街上走。

雁翎被他握住手腕，有點疼，想甩開，卻被他幹脆挎住了胳膊，“阿翎，天色這麼好，你怎麼忍得住在病氣障目的地方，不出來玩玩？”

“殿下口口聲聲心系萬民，那些候診的都是嶺南窮苦的百姓，去不起大的醫堂藥館，才來上池齋的，這時候正是忙得時候，為何不肯一起幫忙？”

“啊，就是這個感覺……”趙桓征深深吸一口嶺南的空氣，就是這個味，無論是空氣的味道還是雁翎的語氣，都熟悉起來。

當初她還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時候，就是這樣敢對他頤指氣使的反問，敢教育他，甚至有時候教訓他。

他堂堂太子，竟然喜歡的是這個樣子的雁翎，自己也有點無奈，可是雁翎認真又嗔目的時候，有點像小時候皇後教育他做一個賢明君主時那般嚴厲，但是又比皇後溫婉一些。

那些年在皇後膝下，他不知道自己與她的關系後來會變得那般尴尬，而且從不認為自己不是皇後所出。

皇後看向幼年的她，也目光純粹，帶着慈愛。

後來宮闱中權力争奪雲谲波詭，皇後又在後來徹底倒向了大将軍，一切就變了味道。

原來縱然是太子，也會貪戀那種真誠以待又可以依恃的感覺。

雁翎自然不明白，就問：“什麼感覺？”

趙桓征不回答，隻對雁翎道：“我還想去夜裡的河邊放河燈，阿翎要和我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