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去人類世界的妖怪都要登記,不過其實不登記也沒事,反正我們人少,根本抓不過來。”
妹妹展雲玄替兩貓登記的時候,展天越一手抱一隻埋在他們中間偷偷蛐蛐,“不過犯事的抓捕優先級特别高,還會牽連到所有接觸過的妖怪。所以你們兩個小心點知道不?别跟奇怪的東西扯上關系。”
“我看你就是最奇怪的東西。”展雲玄一巴掌把辦出來的通行證拍到他背上,“沒事别在這礙眼,接你的任務去。”
展天越湊上去,聲音低到像在進行什麼邪惡的交易:“你把任務對象調出來讓我看一眼呗。”
“怎麼?”展雲玄冷笑,“舔了這麼久都不夠,還想舔?”話雖如此,她還是拉開了百眼櫃的某格抽屜,拿出一塊黑色的石頭放在桌上。
無形的波瀾在石頭上方掠動,仿佛水面的漣漪,一個青年的背影浮現在其中,他若有所覺地轉過身,赫然便是林漫漫。但從氣質來看,舉手投足風情動人,神韻魅惑,甚至于和那張清純的臉有一絲詭異的不磨合。
“他被妖怪附身了。”展天越畢竟和他打過那麼長時間的交道,對林漫漫還是有幾分熟悉,一眼就感覺到不對勁。
遲錦也覺得熟悉。他把這種熟悉感歸結到林漫漫本人身上,于是搖搖頭就甩開了,喵喵地反對:‘是奪舍!林漫漫的靈魂快要被他吃完了!’
人和妖怪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林漫漫借取了這麼久魅惑他人的能力,如今正在付出應有的代價。過量的那部分,則是他為自己的貪心和僥幸所交的學費。
“我立刻上報……”展雲玄面色凝重地取出一隻傳音紙鶴。
“哈哈。”水鏡裡傳來輕笑,婉轉的聲音帶着獨特的韻律,令人精神恍惚。他似乎聽見了這邊的交流:“怎麼可以說附身?從靈魂到身體,他的一切都屬于我。”
随着那邊唇角不斷上勾,最終撕裂肌膚、鮮血淋漓地露出紅色肌理。壓迫而來的力量越來越強烈,黑色的石頭難以承受,咔嚓一聲裂成幾塊,水鏡也完全消散了。
“喵——”
展天越在貓叫中回過神來,不禁有種暈眩想吐的感覺,身體的力氣仿佛一下被抽空。展雲玄狀态比他好不少,冷着一張臉收好石頭,注意力轉移到傳音紙鶴上。
“神貓!謝謝你啊。”展天越還眼花着,亂七八糟地揉揉大貓的腦袋,感謝他關鍵時刻發聲。大貓卻偏開頭,凝視着遲錦,輕輕舔了舔他的臉。
‘我沒事……’遲錦緊緊地貼到它身上,耳朵在輕輕發抖,‘有點……有點頭痛……我睡一會就好了。’
像那次給完内丹後一樣,遲錦也睡了很久,同樣,一個夢貫穿始終。隻是這次的夢不恐怖,反而有些無聊。他一直在雲端飛着,飛過了日月交替、鬥轉星移,飛過了戰火紛飛、旗幟易變,身形慢慢伸展,從貓變人,又由小孩長大成年。
太久了,久得他有些疲倦,所以他随波逐流地墜落下去……直到被一雙堅定的手接住。
身體一輕,遲錦從無窮無盡的夢裡掙脫出來,有些茫然地感受到肩背上的熱度和重量。頭發悶在後脖頸,出了一層薄汗。
他沒太在意,閉上眼往前蹭了蹭,擠進那個溫暖的懷抱裡。
秋夜微涼,滑落在窗戶上的雨滴清澈安靜,倒映着一片蜂蜜色的昏暗燈光。
……遲錦冷得有點迷糊。傅尋西的氣息明明就在前面,但不管他怎麼使勁,肩膀上始終有阻力将他推開。大老闆不想抱他?怎麼可以這樣?遲錦委屈得不行,裝作惡狠狠的樣子一撲——
“咚!”沉悶的聲音讓遲錦徹底清醒過來。
他立刻緊張地伸手去摸傅尋西的後腦勺,結果出乎意料地看見一雙白皙的手,而不是貓爪子。他收回手摸摸自己的臉,摸摸頭頂的貓耳朵,摸摸從腰臀間延伸出來的尾巴,然後新奇地撚起拇指和食指,掐了一下傅尋西的臉。軟軟的,跟用爪子摸的感覺不一樣哎。
地上鋪着層地毯,摔下來并不痛,但陽光的确有些刺眼。傅尋西下意識仰頭,伸手蓋在眼睛上擋了一會兒。
還沒緩過那陣不适,一個腦袋直接撲進肩膀上,涼涼的臉在頸側蹭動,發絲和毛茸茸的耳朵搔得皮膚有些癢。遲錦緊緊抱着他,興沖沖地宣布:“我變成人啦!”
壓在上面的那具身體不着寸縷,傅尋西想把他弄起來又不敢伸手,側頭閉眼胡亂在床上摸了兩把拉下被子蓋過去。遲錦任由他們兩個一起被蓋住,一時沒反應過來,保持一動不動,隻是奇怪地問:“你要在地上睡覺?”
傅尋西心情微妙。貓變人這種事暫時還沒被他納入考慮範圍,畢竟他能理解遲錦的意思也才在前天,“你起來一下,我給你找兩件衣服穿。”
“嗷嗷。”遲錦明白這被子是給他裹的了,起身往身上一卷:“好啦。”
傅尋西找衣服的時候,遲錦走來走去地打量這間陌生的公寓,看見大貓蹲在陽台發呆,還壞心眼地溜到背後一下子把它舉過頭頂:“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