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忍着頭暈帶來的不适，遲錦飛奔在人迹罕至的小道上。

這種感覺并不陌生，和車禍那次相似，身體中的妖力在慢慢流失，是内丹在用他的力量保護傅尋西。

傅尋西那邊的系統似乎受到了什麼幹擾，他無法定位傳送過去，隻能憑借時有時無的感應确定方向，急切地寄希望于召喚功能可以生效。

四周的天色以極快的速度變暗，仿佛時間也在倍速流逝着，目之所及，空間邊界漾起不明顯的波紋。跨步過去後，是荒涼靜寂、死氣沉沉的另一個世界，但也許是找對了地方，他覺得傅尋西離他突然變近了很多。

“合作，我可以送你到要去的地方。”

灰色的霧氣纏繞在耳邊，遲錦猶豫片刻，正要選擇無視，眼前忽然飄過兩張熟悉的臉，林漫漫和陳歸圍着一道鬼影，場景一閃而逝，像一道明晃晃的誘餌。

“我怎麼信你？”遲錦停下來，腦海中不斷回憶着在水鏡前與“畫皮”的匆匆一面，試圖猜出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不用信我。”拉扯感傳來，空間陷進一個角，像一張巨口把他吞了進去。

“先殺那隻狐狸精，這就是合作。”

落地的瞬間，一道法陣拔地而起，紫光閃爍，纏繞的鍊條驟然收縮。

遲錦借力一蹬倒飛出去，在陣法成型之前離開束縛範圍，目标明确地沖向陳歸，旋身掃腿，趁他失去平衡時擊落了那隻葫蘆，順便把人踹向正在施法的“林漫漫”身前。

“林漫漫”輕飄飄一個起落閃避開，意有所指：“來得很快。”

遲錦擋在傅尋西前面，沒有回答。

“你好像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不然怎麼會纡尊降貴地這樣保護一個人類？”

“林漫漫”無視了他背起傅尋西警惕後退的動作，也沒有再動用任何法術，而是遺憾地假設道：“如果我早點占據這副身體，不至于到現在才發現你就在身邊，平白讓你有了跑出來的轉機。”

“能聽見嗎？抱緊我一點。”遲錦小聲對傅尋西說。

搭在脖子上的手很輕微地用力，遲錦稍微放心了點，試探性地轉身往後跑。意料之中地，眼前場景一變，他離“林漫漫”反而更近，幾乎就出現在對方身後。

“合作！”灰色霧氣瞬間套在“林漫漫”頸間收緊，一個聲音大喊。

誰要合作？遲錦不進反退。如果不是這個能操控空間的妖怪，他也不至于這麼難跑掉，這兩個東西最好自己打起來。

“林漫漫”身後飄然落下一道熟悉的人影，他接過對方手中的塑料袋，輕松破開了壓制着招财貓擺件的法術，扯了扯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就散開的灰霧，甩垃圾似的甩開。

他笑了笑，問遲錦：“我在等着重新封印你，你在等什麼？不堪一擊的合作嗎？”

封印？

遲錦感覺到極強的吸力拉扯着他一點點靠近招财貓擺件，他擡眼望了望“林漫漫”身後，咬咬牙放開傅尋西，順着這股力量加速往前沖，屈膝猛撞時劈手奪過擺件，返身急退。

“林漫漫”側身，施法的手勢中止片刻，正準備繼續，身體突然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

遲錦給擺件下了好幾道法術，一直到被拉扯的暈眩感減輕，才收起它緩了口氣。

那邊驟然爆發的内戰在頃刻間接近尾聲。

重新回到陳歸手裡的葫蘆飄出密密麻麻的鬼影，幾乎将“林漫漫”淹沒，剛來不久的韓遠山近似于瘋狂地反複把匕首捅進他胸口，連那具身體真正的主人也在拼命掙紮，試圖幹擾他能做出的其他反應。

“林漫漫”終于意識到灰霧對遲錦所喊的“合作”隻是個幌子，真正的合作對象是他自認為完全收服了的幾個人類，被戲耍的惱恨和殺意噴湧而出。

“想殺我？要這具身體就拿走好了！”他尖嘯一聲，臉上幾乎浮現出狐狸頭的實影，身體肉眼可見地膨脹變紅，像被吹得過飽的氣球轟然炸開。

“去死！”

靈魂體的虛影分為兩道從中脫出，陳歸飛身接住其中近乎透明的一道，顧不及躲開另一道閃電般襲來的攻擊，艱難地驅使鬼影擋住後，悶聲咳出一口血。

一擊不成，它掉頭朝遲錦掠去。

遲錦目光緊随，在那道狐狸虛影飛來的瞬間蹬地而起，往半空猛地一抓，一道半透明的漩渦在他手裡驚恐地掙紮。這才是灰霧的真面目。

“還想把我傳過去？”遲錦生氣地掰了一下，沒掰動。

虛影從他下方擦身而過，立刻回身，氣勢洶洶地重新飛沖而來。遲錦不敢退得太遠，接連打出幾道法術都被靈活避過，索性徒手去抓。

糾纏片刻，這片空間開始不穩地震動起來。狐狸趁機猛地撞向他另一隻手，蓄謀已久般地張口一吞，漩渦被咬裂了大半。它最後不甘心地望了一眼遲錦手裡剩下的部分，流光般飛向半空消失了。

附近紛紛塌陷，遲錦抱起傅尋西時，腳下的土地宛如玻璃碎裂，黑色像鋪蓋而來的海浪，強烈的失重感将他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