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白道:“不過的确有人找我說過,若是我得到魁首便幫我救助我妹妹,隻是我沒得到,那人便也再也沒出現過。”
石白是寡言的性格,看着面相堅硬有力量,是個正直的人,說完話也隻讓蕭逸吃果子,果子是凡品,勝在清脆可口。
蕭逸在學院内聽過很多次石白,是聽廖清提起的,廖清說學院内有位跟他很是相似的師兄,都是守财奴,抱着明月币不放手。隻是蕭逸賺明月币是為了修煉,石白賺明月币完全就是為了給妹妹續命。
病床上有一道微小的呼吸聲,女孩兒躺在上邊,面容秀麗卻蒼白無血色,身上有陣法的波動痕迹,這波動卷挾着玄力注入女孩兒的身體,維持着她體内的玄力平衡。
蕭逸看着那細微的波瀾,沉默了好幾秒才道:“明白,多謝師兄告知,我期待進入靈藏與師兄一戰。”之前石白的約戰讓他好感倍增,他相信石白沒有參與這件事,但那讓石白奪青山秘境争奪戰魁首的人目的或許不純。
石白道:“我也期待着。”
蕭逸坦然跟石白道别。
喬以年跟在蕭逸身後:“石白師兄,我也先走了,下次再來看石悅妹妹。”
“還有就是……”喬以年等蕭逸走出去之後,靠在門上道,“師兄可以多考慮考慮我的建議,那個方法畢竟治标不治本,能壓制,卻無法根除隐患,最多二十年便會出現反噬,介時,石悅妹妹恐怕很難再次将隐患壓下。”
“我的建議,半年内都有效,期待師兄的選擇。”
喬以年丢下兩句話便離開,他心情好了不少,不管石白的選擇是什麼,他的目的也已經達到。
他快步追上蕭逸的身影。
·
“咔嚓!咔嚓咔嚓!”
啃咬咀嚼的聲音從身後不斷傳來,蕭逸揉了揉眉,拿出沒吃完的糖葫蘆,也咔嚓咔嚓的咬。
看誰咬得響。
喬以年眯着眼睛快步越過蕭逸,瞥見他手裡的剩下的兩顆糖葫蘆,翻了個白眼,吐槽道:“跟屁蟲。”
蕭逸:“……有病。”
喬以年剛想開嘴嘲諷,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鬧市街角,人聲鼎沸,人來人往中,喬以年聲音很輕很輕,仿佛擔心驚醒一個搖搖欲墜的夢:“是千雲賦玄絲呢,無價之寶千雲賦玄絲哦——蕭逸,我已經知道幕後主使是誰了,你想知道嗎?”
“石白師兄說是他的自意行為,我相信石白師兄,至于那個人……我自有定奪。”蕭逸神色淡淡,面上沒有因為這句話有任何情緒波動,至于心底,誰知道呢。
喬以年嗤笑一聲,眼底漫出譏諷,不知道是在嘲笑他口中的相信,還是他的自欺欺人。
“随便你,反正這件事已經跟我沒關系了。”喬以年轉身,走進燈火闌珊中,他的身影快速被人群所淹沒,不知所蹤。
蕭逸站在原地,咔嚓咔嚓咔嚓幾下,将冰糖葫蘆吃得一幹二淨。
冰糖沒有咬碎,失去糖分的果肉很酸。
很酸。
·
萬華醫館。
石白小心翼翼的給石悅壓了壓被子,在這無人的時刻,他臉上才顯現出些許疲倦來。他盯着石悅瘦小的臉,目光透着淡淡的溫柔。
明明石悅已經十幾歲了,身量看着卻像是沒到十歲大小。
石白抿唇,目光變得堅定,小悅,哥哥無論怎樣都會想辦法救你的。
石白起身,目光瞟到放置玄果的籃子,裡面玄果隻少了兩顆,卻多了抹玄色。
他起身查看,見到兩個袋子靠在這裡,面上還蓋了張失去玄力的凡階隐匿符篆。袋子裡都裝着明月石,上千顆上萬顆。
是蕭逸和喬以年給的!
石白攥着袋子的手捏出青筋,擡腿便想去追人。
這時,風掀起窗上的藍色簾子,數根細細的透明絲線自虛無中浮現,蜿蜒交錯将床上的小姑娘環繞,仔細看看,那絲線上還有淡淡的彩霞,如夢幻泡影一般,一道穿着青色衣衫的身影自夕陽的餘晖中踏入房間。
石白猛的轉身,看向來人。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個人。
第一次是在青山城的風雨湖,青山學院小秘境名額争奪戰終戰之前,石白面無表情的在風雨湖的亭台裡坐了許久。風雨湖的風是柔的,雨也是柔的,細細綿綿如紗。這個人便在紗綢中踏湖而來,與他說,隻要他拿到青山小秘境名額争奪戰的冠軍,便出手救他妹妹。
他妹妹石悅得了非常罕見的武骨退化症。
明明是天生武骨,天之驕子一般的存在,卻因為發育不良而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石白一直在找救治的辦法,他翻遍所有古籍,得到的卻都是無法救治的答案。
這個人當初說的救治他隻半信半疑,死馬當活馬醫。他也本就想要那魁首的二十萬明月币——他妹妹需要珍貴的藥物維持身體狀況,即使這藥物也逐漸失去藥效。
石白起身,垂眸說道:“你來了。”
“我來了。”來人帶着戲谑笑意,“來看看你跟我們青山學院的兩位天之驕子交談得怎麼樣。”
“我并未得到冠軍。”石白低聲說道,随後他又擡起頭來,目光帶着些許希冀的詢問,“你還有其他吩咐嗎?隻要我能做到的都會去做。”
來人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石白沉默的注視着他,眸色漆黑如墨。
一個笑,一個看。
來人感受不到石白波動的情緒,停下笑聲,在石白臉上瞟了兩眼:“你真無趣。”
“我不是說過嘛……”來人走上前,繞着床榻走了兩圈,“即使你是個失敗的廢物,我依舊會救你妹妹。”
“隻是你似乎不信我。”
石白渾身一震,抿唇道:“多謝恩人,若小妹能活過來,石白必當牛做馬的報答恩人。”
來人懶散道:“你太沒用了,要你當牛做馬我可虧死,你可以去給喬以年當牛做馬。畢竟他也沒說錯,武骨退化症無藥可醫無法可救,我這法子也隻能保這小家夥二十年内安然無恙,讓她好好修煉二十年,至于二十年之後,那是隻有天知道的事情。”
石白目光望向來人的眼睛,随後掠過那青衣與那飄飛的紗簾落在床榻上,他伸手摸了摸女孩兒的秀發,聲音平靜又無端窒息:“二十年,夠了。”
二十年後,他都不一定還活着,拼盡全力過,他已經無憾。
“……”來人感受着這平靜又絕望的氣息,看向石白無波的眸子,忽而笑了,“我說了,你可以考慮一下喬以年的建議,他那變态體質如果真修成功,還是有很大機會給這小孩消除隐患的。”
“還有蕭逸,趁着這次機會好好跟他搞好關系,我這法子可還欠一味寶藥,這藥啊,隻蕭逸那裡能得到。”
石白猛的擡頭,眼裡迸發出光芒,嘴唇顫動道:“你的意思是說,小悅還有機會完全恢複?”
“未來誰說得準呢。”來人眯着眼睛。
見石白眼中露出感激,頓覺刺眼,他嗤笑道:“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為了你。”
“玄武大陸風起雲湧,各路天驕試天刀,若少了個天生武骨,那不是平白少了許多趣味。”
“哈哈哈,我已經迫不及待見到她大放光芒了……”
石白無聲的聽着,垂下的眼眸中露出些許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