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城内的一處建築内,衣着華麗的男子靠坐在窗台上,窗外明月高懸,他手中無形的絲線流轉。
一個光頭的和尚立在他身後不遠處,擡手輕輕轉動佛珠。華衣男子用絲線給自己纏了一支紫藤花,他很仔細的按照記憶中的模樣來複刻。等纏好,他悠悠歎道,很是苦悶的模樣:“古有草木子,苦寒不得錢,求神拜佛後,尋得山風絮,擡手搓哀衣,以告天地靈。”
“唉,至誠,你知道這句俗詩是什麼意思嗎?”
至誠眼中絲線蜿蜒,将整個瞳孔覆蓋,像是附上一層淺淺的水汪,蕩着漣漪,他聲音淡淡,如一條平穩的直線,透着僵直:“在古老的年代裡,有位貧困的人。他的父母在寒冷的天氣裡死去,他冒着風雪去做工,卻賺不到購買祭服的錢币,在苦求神佛之後,他在山上尋到了一種名為風絮的草,他用這種草制作了一件祭服,以慰自己父母的在天之靈。”
自此之後,在那片地區,親人去世,便身着風絮編織的衣物。
“以慰在天之靈。”
“是的。”至誠回道。
男子撐着膝,手指輕點面上玄鳥面具:“那我不是沒機會了嗎?”
“是的,明月王朝律法規定不可求娶身着哀衣者。”
“……”
“……”
門口,石悅扯了扯石白的衣袖:“哥,恩公他們在幹什麼?”
石白捂住石悅的嘴,拉着她退回到她自己的房間。
屋子裡的一人一傀儡還在自說自話,自導自演,場面看起來極其詭異。
“可是她好美啊。”華服男子回憶起白衣女子戰鬥時的姿态,“而且她還是庚金之體。”
這可是傳說之中的神體呢。
“真美呀。”
至誠沉默不語。
“可惜被個老妖婆捷足先登了。可惡的老妖婆,鸠占鵲巢的老妖婆。”
“我不想娶老妖婆。”
“完美的庚金之體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了呢,怎麼辦呢?好想要啊!”他低聲說着,眼中完全是對庚金之體的渴望。
·
“什麼?”
夜色下,兩人正趕往明心寺的路上,廖清正在給陳靜簡單說明了一下今夜的情況,他眸中光華流轉一二,流露出一絲明亮光輝,似是在思考什麼。
陳靜沒想到短短一兩個時辰便發生這麼多事情。“糟糕了,那個張哥……之前一個小童子代替他來給我們送酒,我還給了那小童子錢币,說是讓他給張哥送一份過去,不知道他會不會已被牽連。”陳靜突然想到這個事情,心有隐憂。
廖清摩擦了下折扇,目光望向明心寺的方向,道:“就是他發現了張家母子的屍體,叫來了幼安慈的暮尋風,現在那小子應該在幼安慈裡待着。”
陳靜松了口氣,兩人趕到明心司,找到錢有道。錢有道正蹲在一座院子的門口的角落裡,這些院子一般是給上香的人居住的,錢有道黑乎乎的一團,差點讓陳靜和廖清錯過。
廖青詢問:“蕭兄如何?”
“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還得過段時間才能醒。”聽到錢有道的話,廖清和陳靜心中都沉了下來,要昏迷好幾天,還沒生命危險?定是生命危機已經度了過去,現下已經救回來了。
陳靜道:“就不該讓他一個人去。”
廖清低着頭,扣着手中折扇的柄,眸中明滅不定,看起來有些心虛。
“我們也沒想到會有天象境,而且還是聖徒。”
聖徒可有名了,在明月王朝的聖山/邪/教/徒懸賞令上,他能拿上前十的名次,沒想到會出現在青山城這裡。
說到聖城聖徒,三人都閉上嘴,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适合讨論了,雖然三人都基本心知肚明。
沉默了一下,避開這個話題,廖清跺了跺腳,率先發出疑問:“為什麼我們不進去,要蹲在這裡?”
錢有道瞥了瞥院子大門:“因為我不敢進去。”
不敢有什麼不敢的?廖清和陳靜露出疑惑又不解的神色。随後,院子大門打開,白發男子身上隻背負着一把劍,漫步走出,随後輕掃了他們一眼,三人渾身一僵隻覺得身處屍山血海中。
廖清摩擦了下扇子,問:“好重的殺氣,這是哪位玄武者?”
“劍主天佑,喬家主君。”
聽到喬家主君,廖青和陳靜瞪大了眼睛。
錢有道繼續道:“沒錯,就是喬以年他爹。”
爹這個字一出,仿佛跟他們不在同一個畫面裡,不該同時出現,可想而知院子裡都是有什麼人在。
他們又等了一個時辰。等到了一個男子出來。
“城主。”錢有道小心叫了一聲。
戚侑見到門口蹲着的三個小蘑菇,招呼了一聲:“都進去吧。”
青山城主出了院子後便匆匆離開,一寸光陰一寸金,希望劍主能多在青山城待幾天。
院子裡,幾個青山城内比較有名的藥修,帶着徒子在整理一些寶藥。
除了藥修,剩下的兩人便是……
“周夫子?!”陳靜叫了一聲,下意識的行禮。
周夫子沒好氣的擺手:“夜半未歸院,陳靜和廖清十遍院規,明日午時交到監察司。”
周夫子對面的城主府的副手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笑死,都是青山學院爬出來的,他可太知道周夫子的威力了,自求多福吧小師弟們。
喜提百萬大長篇,廖青捶了捶錢有道的肩膀:“怎麼你不用寫罰寫?”
錢有道木着臉:“因為我已經被罰過了。”
“我看你是故意的,故意看我們被夫子罰。”
三人小聲聲讨,推開房門。
房間裡遺留着很濃重的清新藥香,掩蓋了蕭逸和喬以年身上的血腥味。所以當廖清他們看到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蕭逸和喬以年的時候,都大吃一驚。
白色的布條将他們全身都包裹住,兩人的臉色都很慘白,明顯有失血過多的迹象。
“等等,蕭兄身上怎麼還在流血,沒有進行止血治療嗎?”陳靜看得仔細,發現蕭逸身上的白色布條逐漸染上血迹。他又看了看喬以年,喬以年倒還好,身上沒有看出什麼問題。
“不能止血嗎?缺什麼藥?”錢有道問。
留守的藥修弄着低頭擺弄着手中的藥箱,淡淡道:“現在不能,天象境的攻擊造成的傷口,沒死就算命大的了,想快速愈合需要自行修煉,讓血肉剃出氣息。”
“止血……”錢有道腦子想着自己手上有什麼可以止血的寶藥,止血的寶藥他有很多,但是思來想去都沒有可以達到治療天象境傷口的程度。
不止他,陳靜和廖青也思索着。
陳靜倒是知道不少這種療傷藥,他家族是經商的,但這些藥普遍遍布在各地,想送到迅速送到青山城需要耗費大力氣。
而且……陳靜眸光暗淡下來,即使出現在這些藥出現在他面前,陳靜都無法保證自己拿到手,很可能看一眼都不給看一眼。
廖青就更加了,他很少受傷,身上其他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倒是不少,然而療傷藥卻少的可憐。廖清此刻有些後悔了,他走前應該多翻翻老頭子的存儲櫃的,而不是隻挑自己感興趣的打包帶走。
不然也不至于現在眼睜睜的看着蕭逸的胸口漫上血色。
氣氛過于壓抑,藥修看着三個青年沉重面容,想了想安慰道:“不必擔心,城主府已經申請寶藥了,那能止血的藥,明天就能到。”
“多謝告知。”錢有道深吸一口氣。
三人待了一會兒,便退出房間,重新蹲在院子門口變成三朵小蘑菇。隻是之前的三朵小蘑菇還比較開朗,現在每個人都頭頂烏雲。
這種隻能眼睜睜看着的,卻什麼也做不到的無力感太過催人心。
錢有道抹了把臉,壓着嗓子道:“我記得蕭兄以前總是說他要覆滅聖山,隻是近些年不再說了。”
“他也跟我這麼說過。”
“我也聽過。”
廖清和陳靜齊齊點頭。
蕭逸總是是他們中最有目标,最有毅力,最努力的那個。
錢有道因為本身天賦和家族的原因,自出生開始,玄武者之路,他便隻有一條路可走,不管他怎麼走都會到達最終的那個位置,不管是什麼原因,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其他人,他都别無選擇。
錢有道對此也接受,他本就宅,喜歡呆在一個固定的地方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