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謹阙溫和地笑笑權當回應,其實他也能理解易昇的心情,喜歡的人失憶了,怎麼可能因為對方說一句“我不認識你了”就放棄;試想如果是普通朋友和親人,也不會因為失憶就要絕交或斷絕親緣關系。
在别人眼裡,他隻是失憶,也許哪天全部都想起來一切都會恢複如初。
那麼他自己呢?是開啟自己的生活,還是就着原主的人生替他完成?
想得很複雜,但他根本就沒得選,要想生存下來,他暫時隻能是蘇青月的樣子。
蘇青月太過受人矚目,池謹阙要是太跳脫,就會成為犧牲品。
不管怎麼說,先做好眼前事,等待轉機。
還有,得找個人好好了解了解蘇青月,這裡才一個易昇,京城裡還有更了解蘇青月的人等着他。
池謹阙在走神,易昇見他不說話,也沉默着,過了一會兒,忽然道:“月兒,不然你随我回南陽吧?”
池謹阙思緒被拉回來,有些意外地問:“怎麼忽然說這個?”
“你并不在朝中任職,來撫州本就是出遠門散心,既然都出來了,何不多走走呢?南陽不遠,也适合你休養,還不必在京城受人拘束,由我護着你,你在南陽想做什麼都行。”
乍一聽池謹阙還真有些心動,不用去京城面對複雜的局勢,應付亂七八糟的人。再怎麼說,糊弄易嘉然一個人肯定比糊弄一群人要省心。
看他在考慮自己的提議,易昇有些高興地道:“沒事,不必着急,你身體不宜勞頓,也不會即刻啟程,這幾天慢慢考慮,我有空就來看你,你要是想好了差人來找我也行。”
“好。”池謹阙沒說什麼,輕聲答應。
“嗯。”易昇掃視一圈屋子,目光忽然落在桌上,“對了,你方才是在看什麼?躺無聊了吧,我去取來給你。”
池謹阙來不及阻止,易昇已經站起來朝桌邊走去。
“嗯?”他拎起那張紙瞧了瞧,不解地回過頭問他,“這是什麼?”
那張紙上有随意的塗鴉,混亂連接的線條,和一些意義不明的字母。池謹阙一是怕人認出來,二是圖方便,名字全用首字母代替了。
池謹阙隻能掩飾道:“沒什麼,一些異邦的符号,畫着玩兒罷了。”
“異邦符号?”易昇看起來更加迷惑了,“如今西面的景甯是百年前的盛安人建起來的,他們的文字與我們并無太多不同,東面的東清,文字可不長這樣兒,你這是哪裡的異邦文,我竟從未見過?”
池謹阙壓在被子裡的手心滲出了一點汗,“雜書裡看到的,覺得有趣就記下來些,我也不知道是哪裡的。”
易昇聞言點點頭,忽然又道:“不對。”
池謹阙緊張地看着他,問:“怎麼了?”
“你既失憶了怎麼會記得這些東西?”
池謹阙聞言腦子飛速運轉着想找個什麼理由搪塞過去,越着急卻越想不出來,頭也跟着暈眩,額頭滲出細汗,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易昇從紙上一擡頭就看見他難看的臉色,趕忙扔下紙張,坐到他身邊,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咱們不想了。”
易昇迫使他冷靜下來,而後分析道:“一定是你放松時無意間想起了些失憶前的東西,這會兒仔細探究起這事,刺激得你不舒服了吧?”
池謹阙聽他自己已經說服了自己,就着台階下,有些為難地道:“或許是,我一想這個就頭痛。”
“沒事,”易昇摸了摸他頭道,“這樣看來反而是好事,興許你的記憶真能恢複也說不定。一會兒再找個大夫給你瞧瞧。”
“七殿下已經找了三個,你來之前已經看過一輪了。”池謹阙不想再折騰,把這事告訴他。
“他這人不着調,我信不過,他請的大夫我更信不過。你放心,我定會找最好的大夫來。”
池謹阙無奈,隻能應下來,反正從他到這個世界開始,醒來前後不知道被多少大夫看過了,都沒看出什麼問題,這點他并不擔心。
易昇走後,晚些時候,真有大夫拎着藥箱來敲門了,進門時一步一回頭跟做賊似的,屋子裡沒點多明的燈也能映照出他髒了一片的衣服。
大夫察覺到他的視線,忙笑道:“蘇公子見笑了,翻牆不是很熟練。”跳下來的時候摔了一跤。
大夫看着不靠譜,把脈時倒是一本正經,皺着眉診了半天,臉色越來越凝重。
就在池謹阙心裡的不安快攀升到頂峰時,大夫忽然放下他的手,道:“你沒事,平日裡注意保養,食補便可。”
池謹阙被他這一出變臉驚吓了個夠,連習慣性的禮貌也繃不住了,冷淡地“嗯”了一聲。
那大夫小聲嘀咕道:“原來是個冷美人。”然後也不管池謹阙的反應,背上自己的藥箱就迅速出門去了。
等人走了,池謹阙才松了口氣,躺平在床上。
今天也太大意了,以後還得更加謹慎一些。
心裡事太多,本來想早點睡覺的,結果失眠到了天微微亮,才勉強睡着。
今夜的月色不如池謹阙和喬谙在小島那晚的明朗,不算溫暖的風吹散了雲,缺了一彎的月亮毫無遮擋地挂在天上,倒也不算昏暗,隻是那人立在濃厚的樹影中,仍是看不清面容。
“蘇公子的身體确無任何異常。”
“也沒找到任何喬裝改扮的痕迹?”
“若有,絕對逃不過屬下的查驗。”
錦衣華服的人一擡手,跪在地上的人恭敬地退下去。
“罷了,隻要别壞了我的事。”他在原地自言自語道。
後面一連幾日,池謹阙都悶在宛府“養病” ,無聊地長草。
其實他這小病本來就不嚴重,但易嘉然滿臉都寫着“你又要出去惹什麼幺蛾子”以及“你惹麻煩最後受罪的還是我”,池謹阙在他怨念的目光隻能安心待在府裡。
好在易嘉然也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他,看得出來他每日的吃食都是花了心思準備的;雖然不讓他出門,但在府裡随便走走還是沒問題的。
宛氏畢竟是撫州望族,宅邸修得也十分講究,奇石假山,碧葉池塘,一窗一景無不是細細雕琢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