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這麼遊手好閑也不是辦法,池謹阙不知道蘇青月是怎麼把這種日子過下來的,總之他不太能适應。
自他回來,陸陸續續也有不少蘇青月以前的朋友登門拜訪,不是和他聊風花雪月花前月下,就是詩詞歌賦人生哲學,池謹阙這兩竅都不太通,于是來客們隻好在尴尬的氣氛中客套幾句讓他好好休息,便紛紛離去。
可以想見先前蘇青月的生活何等風雅,池謹阙已經想象得出現在外面在怎麼傳蘇家那個人見人愛才華橫溢的小公子,失憶回來之後變成了草包。
不過盡管如此,池謹阙并不打算在這方面精進,那些人因此散去反倒為他省去了一樁麻煩。
池謹阙有預感,就算是蘇青月本人在這裡,也不會覺得這些往來多有意義。
隻憑最看重他的那幾個人的身份便可得知,蘇青月并不是醉心學問的人,他更願意将掌握權力的人拴在手裡,其餘那些親善的表象,隻是謀取一個好的名聲而已。
兩個多月的扮演,池謹阙對蘇青月這個人也有了自己的認識,蘇青月讨喜不假,隻要他願意,幾乎可以勾住每一個人的心,但對于不那麼重要的人,他會保持好讓人覺得高攀不上的距離。
池謹阙在心裡默默歎氣,不是他故意要破壞蘇青月建立好的形象,實在是這太有難度,他根本做不到蘇青月那樣八面玲珑。
休息了幾日後,池謹阙便托雨漣給自己請了幾個老師,開始學習策論、律法,也學學算賬。
蘇憫知道後有些驚訝,百忙之中還抽空和他聊了兩句,大意是家裡有自己,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犯不着學這些,話裡話外似乎不太贊成這件事。
話說的不算直白,但池謹阙也聽懂了,蘇憫不想讓他沾朝堂上的事。
以蘇青月的身份和人脈,想在朝中領個職位不是什麼難事,但卻一直做着成天吟詩作賦的清閑貴公子,要麼是他不想,要麼是有人不讓。
池謹阙其實沒想得太複雜,隻是希望自己能有在這個時代安身立命的見識和本事,于是再三和蘇憫解釋與商量之後,蘇憫還是讓雨漣給他安排了,隻不過一切辦得都很低調,至少不能讓别人覺得蘇家小公子失個憶回來忽然醉心于進軍官場了。
總之這麼一來,池謹阙總算不再整日遊手好閑,找到了事情做,心也安定不少,隻當換個時空讀研了。
夜裡,池謹阙已經睡下,雨漣吩咐守夜的小厮仔細着小公子的動靜,而後去往蘇憫房中。
“這幾日如何?”蘇憫問。
“大人,小公子失憶的确不似作僞,先前公子最愛那幾尾鯉魚,精貴地養着,平日裡吃食都是廚房專門準備的,前幾日公子随手撒了魚料去喂,已經死了兩條。”
不起眼的小事這樣自然随意,不像刻意裝的。
道理蘇憫都懂,“可他怎突然想起來學這些?萬一是心裡還有氣。”
雨漣道:“依屬下之見,大人是關心則亂。公子若是鐵了心入朝堂,大人未必攔得住,那些東西公子也無需刻意去學。公子應當隻是心血來潮,不是故意要和大人做對。”
蘇憫沉吟片刻,歎氣道:“說得是,單陛下便會為他開這個後門。他先前賭氣跑出去,我倒是甯願他離得遠些,不回京城來。”
雨漣了然:“隻是不在大人的羽翼之下,大人未必能放心。落水一事想必大人也後怕。”
“是啊。”蘇憫道,“但願中秋宮宴時,陛下不要一時興起又令他一同入宮。”
怕什麼來什麼,沒過兩天,皇帝便和蘇憫提起,過幾日宮宴帶上蘇青月一起。
蘇憫本想找理由試圖搪塞過去,不過仔細瞧了瞧皇帝的臉色,識趣地沒有開口。皇帝是拿定主意要見見失憶後的蘇青月了,蘇憫此時拒絕,除了讓皇帝不高興以外改變不了任何事。
蘇憫回府後把這事跟池謹阙說了,讓他到時候跟在自己身邊就好,不用擔心。
池謹阙看不出什麼特别的情緒,淡淡應了,而後轉頭回自己房裡焦慮地練了幾十頁的字。
就算再擔心,該來的也還是會來的。
池謹阙特地囑咐雨漣給他找身低調點的裝扮,雨漣應聲去找了,不過心裡想的卻是,參加宮宴肯定要莊重一些,憑他家公子那張穿破爛都好看的臉,必然是低調不了的。
稍晚,池謹阙和蘇憫一起坐馬車到宮門口,剛下車準備進宮,蘇憫就被一群大臣攔住了,說有事要商讨。
蘇憫确實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池謹阙雖然不是很願意,但還是懂事讓他去辦正事,自己進去就行。
蘇憫無奈歎了口氣,隻得囑咐接引的太監好好照顧他。
一旁等着的幾個大人笑道:“蘇小公子先前也沒少進宮,蘇大人不必擔心,何況宮裡在陛下眼皮底下,能出什麼事兒?”
蘇憫搖了搖頭,沒接話,隻道:“走吧。”
雨漣仍是陪着池謹阙,池謹阙心裡安定不少,他看起來比那些有權有勢但腦子不太正常的人,更能給人安全感。
不過這份安心并沒有持續太久,蘇憫剛走一會兒,就有人湊了上來。
“呦,好久不見。”
池謹阙站定,看見來人,隻恨自己為什麼要聽見有人說話就條件反射地回頭。
“你看起來不是很想見到我。”喬谙說的陳述句。
“因為你每次出現看起來都沒安什麼好心。”池謹阙誠實但不太客氣地回答。
雨漣好奇地在他二人之間來回打量。
喬谙提議:“一起走吧,還有一段路呢。”
池謹阙還沒來得及回答,雨漣先警惕道:“公子……”
喬谙沒給他開口的機會:“雨漣?”
雨漣向他緻意:“喬公子。”
“怎麼,這麼多年不見,連跟我一條路都走不得了?”喬谙語帶嘲諷地道。
雨漣忙道:“喬公子誤會了,在下并沒有那樣的意思。何況同路與否,是小公子說了算,在下無權幹涉。”